“你可以滚了。”
这句话的尾音拽拉出了笃笃的敲门声，如同牵连在一起的丝线。
柳负越脸上的神色凝滞了一瞬，思考了片刻到底是谁会在这个关头敲他家的门这个哲学问题。
“先别走。”他反应过来，急促地对丛黎道。
丛黎正在观察自己手上又红又痒的过敏处：“暂时也走不了。”
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用意识傀儡。在这里如果她用自己的身体行动，不出一天就得全身过敏。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
柳负越：“躲进……”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成年女性身体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个手掌高的碎布娃娃。
她躲进意识傀儡中了。
柳负越的意思是让她躲进意识傀儡中，免得外面的不速之客发现她。
两人难得思维同步。
柳负越扶着墙，挪动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丛黎在碎布娃娃里僵硬地动了动手脚。
她还不是很适应这个傀儡，迈出的步伐很小，手臂也很难做出一些动作，总有一种卡住的感觉，一定是因为棉花塞得太多了！
她只能艰难地踏着小碎步，磕磕绊绊地往内屋里跑。
可恶啊……她改天要弄个精细的机器人傀儡，不用这种做工粗糙、连关节都没有的破布娃娃做傀儡。
柳负越无法具体探知外面那人的情况，他犹疑地挪动着。
感觉不到异能的力量，是普通人吗？
他起初以为是过来找茬的那些人，但从敲门的力度来看，没有恶意。
第三区管理人员？不可能，这里不可能会有管理者。
……
手搭在门把手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碎布娃娃傀儡已经歪歪扭扭地走进内屋了。
手上用了一点力，门铰链发出细微的声音，括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的是和第三区的居民截然不同的青年，黑色西装，气质温和，手腕上戴着海务局配发的特殊人员安全条。
柳负越警惕地道：“你是谁？”
来人并未作掩饰，坦然答道：“纪学默。”
柳负越：“什么事？”
纪学默：“我来找一个人。”
柳负越下意识地想到了丛黎，今天来他家的只有她。
他审视着纪学默：“你是她的什么人？”
纪学默不动声色地道：“看来她确实来过这里了，请问她还好吗？我和她失去了联系。”
失去了联系……
柳负越紧绷着神色，眼中浮泛起不耐烦，追问：“你是她的朋友？”
他的手扶在门框上，丝毫没有给来客让出路的意思，姿态戒备。
纪学默保持着温和：“如果你不想让我见她，那请转告她，我在门口等她。”
柳负越压抑着的暴烈情绪却裂开了。
他浑身散发出不善的气息，冷笑出声：“谁不让你见了？我何必要拦阻你们？她已经离开了！”
说完，他大力地把门撞上了。
柳负越靠在门背后，怒容未消，反而越想越气。
丛黎好像听到了纪学默的声音，但她不确定，她在这个傀儡娃娃里听得并不确切，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塞满了棉花。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她和亚尔弗失去联系了。
经过“意识分离”后，李舍之的“共生”解除了，亚尔弗的“连接”也消失了。她无法向亚尔弗传递消息，也无法接收亚尔弗转达的消息。
说不定是因为联系不上她了，所以纪学默问了亚尔弗，找到这里来了。
“我好像听到我朋友的声音了。”她不确定地问他。
柳负越的脸色古怪得有些扭曲起来。
他的手往后一抬，按在门把手上。
“他说他在门口等你，你们两个人滚得远远的！”声音又沉又哑。
果然是纪学默。
他居然冒着风险过来找她了。
丛黎从内屋走出来，傀儡娃娃跌跌撞撞地绕过爬荧，仿佛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窄小的屋子里，这段路程却显得格外漫长。
“为什么生气？”她一边抬腿摆臂，一边质问道。
柳负越：“别随便揣测我！”
丛黎有些郁闷。
柳负越帮了她很多忙，意识分离和琥珀解除，棋盘和傀儡，每一件对她来说都是雪中送炭。
但他的脾气确实不好，别扭又敏感，自尊心也强。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蛮横地打断她：“真是有劳你们屈尊来这里找我帮忙了！下次别出现在我面前！”
丛黎停下脚步。
柳负越脸色苍白，靠在门后，渐渐站立不稳，倚着门往下滑。
丛黎收回傀儡，回到自己的身体中，这才感觉又找回了气势。
“既然让我滚，为什么堵在门口不让路？”
柳负越抬眼看着她。
“我没有堵路，我走不动。”他阴冷地道。
他像是在和她较劲，靠在门后，手仍然固执地搭着门把手，却始终没有用力按下。
“为什么不用傀儡了？”他的语气仍然充满了尖锐的刺。
她蹲下来，和他对视。
他的眼神有些动摇，似乎是想起了最开始那段不是很愉快的谈话，身体瑟缩了一下。不过，那一瞬间后，他立刻咬着牙硬气起来。
这次他可以触碰到她了，伸手用力去推她：“离我远点。”
她失去重心，身体往后倒下去——
“喂，小心！”
他喊出来的那一刹那，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傀儡娃娃站在他面前。
他疾驰的心脏缓了一些，松了一口气。
“傀儡和身体的转换，我已经很熟练了。”丛黎重新恢复自己的身体。
柳负越别过头。
丛黎看着他，说：“明天我还要过来。”
她已经完成了琥珀解除，也脱离了共生状态，但她接下来还必须履行对柳负越的承诺。
她说服他的条件既是利益交换，又是真心交换。
过河拆桥，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她摸出那个放在储存空间里的机械存钱罐，递给他：“这是我的人质，证明我一定会来的。”
“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达成你的目的了吗？”
柳负越一边骂一边把目光投向她口中的“人质”：“……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质。”
丛黎重复了一遍：“明天我会过来要回它，至于我来做什么，你明天不就知道了吗？”
利益交换最核心的就是“交换”，也算是还他人情。
她会了解柳负越的情况，视情况帮他解决问题。不过现在的他不会相信她，还是先瞒着为妙。
柳负越：“这种东西有什么要回的意义？”
丛黎：“这可是我珍贵的储存空间里稀有物品中的一件，你不要不识货。”
柳负越：“……”
丛黎：“人质在了，现在可以给我让一下路吗？”
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声不吭地支撑着站起来，让出路。
“谢谢。”
她走过去开门，门开了，溜进来一缕混杂着街道上气味的夜风。
爬荧在街道上黯淡地亮着。
纪学默站在门口等待。
柳负越靠在门边，身体微微拱起来，眼神有些涣散，他没有回头看她，恶声恶气地道：
“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了！你的意识体上还有黑雾，就这样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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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封印之塔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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