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融于川”在他想死的时候不会让他死，在他想活的时候不会让他活。只要李舍之此刻的生存意志是真的，那么他必死无疑。
一滴银色液体滴落，如丝绸般无声滑落在地上。
李舍之身上的锁链正逐渐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但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晰，那些分割出去的碎片意识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伸手去摸缠绕在身上的锁链，却摸了个空，他的手触碰着胸膛，感觉到心口的泵动，一下，又一下。
灵魂的质量被抽走了一半，他却仍然活着。
他对这个突然的变故感到有些诧异，他以为他必死无疑。
丛黎站起身掸了掸衣服。
“我杀了和你共生的彗兽，没波及到你。因为我说了，我会堂堂正正地杀了你，用正当的理由杀了你。”
当她通过“水融于川”观察李舍之时，她发现了和他共生的彗兽孢子囊。
她发现她可以单独对彗兽使用“水融于川”。这个发现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在于，她一直以为李舍之和彗兽孢子囊共生，两者是同生同死，除非有意识割离的手段。
情理之中在于，此前黑雾已经侵入她的意识，但除掉黑雾时她的意识却毫发无伤，说明“水融于川”对彗兽和对人类发挥作用的机制不同。
丛黎继续道：“至于你最后的那招思想之环，我用意识傀儡跳转到储存空间就可以避免了。你破坏规则，就别怪我也破坏约定。”
“接下来我会对你使用‘记忆分存’，拿走你的记忆。”
李舍之已经失去了异能，“复制”和“共生”都消失了，他无法再使用“意识连接”对她说话。
这具身体又沉默太久了，发不出声音来。
他看着她，表情里流露出一丝哀求，摇了摇头：不要拿走记忆，你杀了我。
“李舍之，你要搞清楚，选择权现在到了我手上。”她毫不留情地开始编辑记忆分存的关键词。
【施加范围】：李舍之
【储存记忆关键词】：丛黎，高维空间，彗兽
【确认】
【记忆分存进度10％】
【记忆分存进度20％】
他脸上露出绝望而不甘的神色，淡色的瞳眸里黯淡下去。
杀了我。
唯独不要取走我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这些标记了关键词的记忆太过繁杂琐碎，这次记忆分存的进度显得格外缓慢，对李舍之来说也格外煎熬。
他的记忆一点一滴地被取走，剩余的记忆摇摇欲坠地支撑着情感。
丛黎没有手软的打算。
今天就算是天塌了，她也要取走他的记忆。
【记忆分存进度50％】
【记忆分存进度60％】
……
【记忆分存进度100％】
李舍之坐在地上，他的眼神空洞，像一具空壳。
他凭直觉用手抓住在黑暗中的另一个人。
你是谁？
他想这样问，但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丛黎在心里疑惑：被拿走的记忆太多，他不会傻了吧？
她说：“你叫李舍之。”
我知道我叫李舍之。但你是谁？
她：“你这几天先在这里等着，我会让你的朋友来接你的，不要乱跑。”
那你呢？是我的敌人，还是我的朋友？
她：“我路过，先走了。”
……骗人。
他手上加大了力道。
她再度强硬地抽出手：“我没骗你，我先闪人了。”
骗人。
他听到她的声音逐渐离开。
他依然在原地，沉寂如一尊雕塑，黑暗铺满他的肩头。
……
丛黎回到傀儡中。
她一时间忘记她是靠柳负越的傀儡交换上顶楼的，径直从塔楼顶楼跳下去。
不出意外——啪。
她摔得眼冒金星，好久才缓过来。
就算是傀儡娃娃，从这种高度跳下来，还是有种灵魂摔出窍的感觉。
她痛得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
李舍之现在怎么样和她无关了。她的弱点她的秘密，现在没有人另外一个人知道了。这就是灭口的精髓！
更重要的是，她做到了——
在守护底线的基础上，和李舍之做一个了结，剩下的事以后再谈。
她做到了。
她一口气冲上塔楼六楼，却发现那两人都醒着。
柳负越在窗口边坐着，透过玻璃看向外面。
定岛没有月亮，只有昏沉的夜空，再往上便是伪海床。飞碟鱼悬停在半空中，不时往下摔落。
纪学默也没有入睡，他通过意识连接询问亚尔弗关于丛黎的事。
亚尔弗正好在气头上。
就在不久之前，李舍之把所有情报一股脑地给了他，让他交给总部。
亚尔弗当下就明白了：李舍之在玩性命游戏，而对手，多半是来到水下城的丛黎。
亚尔弗知道李舍之一心求死，而丛黎是个动手很快执行力超强的家伙。
现在好了，这两个赌徒凑到一起了。
结果是什么，似乎显而易见。
“我回来了！”
丛黎见两人都没睡，便意气风发地喊了一嗓子。
要死了，她也太好哄了，解决掉一个麻烦她能高兴一整天。
柳负越忍不住冷笑道：“你又是跳下来的！”
丛黎为自己辩解道：“没有伤筋动骨，还可以。”
柳负越怎么每次都是一副她鬼混回来了的生气模样呢，永远生不完的气。
丛黎单独把纪学默叫到一边。
她在水下城的目标基本上都快完成了：解除盒子状态，解决李舍之。剩下的只有除掉纪学默身上的彗兽孢子囊。当然，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件她无法把握，比如间谍。
“你和亚尔弗还有意识连接吧？”她问。
纪学默：“对。”
“转告他，他之前请求我的事，我完成了。李舍之还活着，只是失去了异能和一部分记忆。”
“我履行了我的承诺，我希望亚尔弗也能尽到他的责任。我的要求是：不要向李舍之提起我和有关我的事，也不要再靠近我。”
“尽快来定岛接他，他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
纪学默虽然不知道她和亚尔弗、李舍之间的往事，但他尽职尽责地把她的话转告给亚尔弗。
亚尔弗很快就回复了。
【亚尔弗】：转告丛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亚尔弗】：李舍之他活得很辛苦，不应该再踏入那个泥潭了。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做到你的要求的。
【亚尔弗】：……你自己小心。
丛黎有些释然。
李舍之和她之间确实存在个人恩怨。但她也能理解他为了监控彗兽的动向而做出的一些事。
她向4号保证过，她不会滥用这个能力。
她说过的，她也会做到。
从此她和那些人没关系了。杀死渡鸦的凶手和她没关系了。
未来如果碰上了，她再动手也不迟。
那时，她要连同李舍之背后那个神秘组织一起报仇。
“现在我要驱逐寄生在你身上的彗兽孢子囊。”她对纪学默道。
她身上的黑雾“不休”，是身体已死的彗兽屏苏留下的。
而和李舍之共生的彗兽孢子囊，则是另外一只身体已死的彗兽留下的。
所以，“水融于川”能轻易杀死这些已经失去身体的彗兽残留物。
不过，她能预想到的是，如果下次她遇到尚存在身体的彗兽，她仍然需要经过一番苦战，才能用“水融于川”杀死它。
凭借之前对付和李舍之共生的彗兽孢子囊的经验，她找到孢子囊的所在。
灰色的气流扭曲地缠绕着纪学默的身体，像缠紧的蛇一样死咬着他。
这就是浮空岛上的彗兽屏苏的孢子囊……
她发动能力。
去死吧！
灰色的气流搅动了一番，歇斯底里地缠紧，试图完全侵蚀纪学默，编织出一张网的形状，残忍地从各个部位钻入。
彻底去死吧，阴魂不散的家伙！
灰色的气流仿佛失去了力气，猝然崩溃，像被风吹散一般渐渐淡去。
银色的液体滑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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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封印之塔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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