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外强中干地哼唧了一声,到底没有违背强势的儿子,他就阴丝丝地站在不远处,在血腥味里挑剔地看着杀猪的杨玖。老头干燥起皮的嘴唇翕动,碍于儿子就在旁边,到嘴边的话没有吐出口。
“爹,你去哪里?快中午了,日头大,别出去了。”
老头阴阳怪气,“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爹的啊,管东管西管老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爹呢。”
田老三被怼了回去,说好话不行顶回去也不行,架在了半空不上不下,身边人来人往的,手底下兄弟装着鹌鹑看向别处,他好歹在外面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自家老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老头说完了,看儿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里面也悬乎,赶紧脚底抹油地跑了,走的时候丢下一句,“我去李道婆那边说说话。”
老头经过给猪刮毛的杨玖时他嘀嘀咕咕了一声。
杨玖琢磨了会儿才回过味来,老头竟然骂她妖精。
杨玖,“??!!”
“大丫,咋啦,怎么停了?”
十二伯闲不住,杨玖劝了两次就任由他帮忙打下手,帮着打打水什么的。
杨玖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今儿个天是奇怪的热,热得闷,热得难受,地气被晒出来,空气中湿度感觉很大,估摸着要下雨了。
“没什么,就稍微歇歇。”
“累了就歇会儿,这杀猪太耗人了。”
十二伯扶着自己的腰,弯时间长了站起来就感觉整个腰都是酸硬酸硬的。
杨玖看向拄着拐走远的背影,她总不能逮着“耳旁风”说雇主家的老爷子骂人吧,除了她谁听见了?
今儿个不是寿宴的正日子,明日才是,今天就是准备东西,锅上的蒸笼打开,氤氲蒸汽散开后比成年男子拳头还要大的寿桃显露了真容。田家老太太做五十六的小生日,寿桃准备了五百六十个,远嫁的女儿带来的长寿面有五十六斤,整整齐齐码放在堂屋里,看着就很阔气和有场面。
中风后半边身子不灵便的田老太太穿着簇新的新衣,花白的头发用桂花油仔仔细细抿在头上,后脑勺盘了个髻,能够看到上面的红头绳一丝不苟地缠着,一根小指头粗的银簪子插在上头,配着老太太耳朵上的耳环,殷实的乡下地主婆不过如此。
三指宽的靛青色抹额上绣着寓意吉祥的花,衬着老太太左边嘴角歪斜的脸很是喜庆。远嫁的姑娘好不容易回娘家,那是娇客,老太太在大小两个闺女陪伴下,因为生病落下的后遗症仿佛也减轻了几分。
“娘,爹怎么老是去那个李道婆那边,那个老婆子别给爹灌什么**汤了吧。”大闺女给老娘剥瓜子,边剥瓜子边说。
田老太太嘴巴歪之后说话就不利索,还控制不住地流口水,小闺女就时不时帮着擦擦,小闺女说:“我看李道婆不是个好的,鬼头鬼脑,听人说她是黄鼠狼成精。”
“嘘嘘。”田老太太含含糊糊地说:“信就有,不信就没有,你们爹信。”
大小两个闺女对视一眼,更加殷勤地照顾着老娘。
老太太满意地笑着,双眼中闪着矍铄的光,她虽然中风了半边身子不经用,但脑子没糊涂,想在家里面装神弄鬼,做梦去吧。
老太太看着场院树下杀猪的小闺女,汗水蒙在粉面上,被阳光晒着,像开起来的芙蓉花,让老太太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等杀完猪,杨玖、张平安和十二伯开始收拾东西,张平安去提了水冲洗着地面,清水哗啦啦冲着,到地里已经变得浑浊,散养的鸡咯咯哒地扇动翅膀跑了过来,不断地啄着地面,不知道吃了什么。
“田东家算错了,杀猪行情价是半吊钱,我要了半片猪肝、一个猪尾巴,你家还不要猪肠子,这么算下来,只要给我三百七十五文就可以。”
田老三不好把钱塞小姑娘的手里,他年纪再大点,都能生出这么大的闺女了。他左右看了下,直接把半吊钱放在了驴车上,大手往旁边一送,旁边就把两封的东西放到他的手上,他一并放在了驴车上,“我家老太太做寿,只有多给不会少给的,这是规矩,你收着。哈哈,还有啊,你得了我家老太太的眼,她嘱咐我一定要给,这里头是寿面和寿糕,带回去尝尝,沾沾我家老太太的喜气。”
人生七十古来稀,五十六的田老太太在古代已是高龄。
杨玖没推拒,但她提了个要求。
田老三欣然同意了,“成,我家老太太肯定欢喜。”
得了好处,沾了喜气,杨玖就给老太太磕了头,说了吉祥话,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拉着杨玖的手上下看着这丫头,歪着的嘴角流出口水,说话也不清不楚,她说:“闺女看着好福气,别怕现在吃苦,好日子在后头呢。”
“托奶奶福,小女以后定能过上和奶奶一样的好日子。”
堂屋里的女眷都笑了起来,谁不喜欢讨喜的好看姑娘。
真的是托田奶奶的福,杨玖又有一笔小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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