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长明灯

“没错,据臣女娘亲所言,爹爹曾以为了磨炼姐姐性情为由将她送往镖局,此举众人皆知不过是随意找一处将她打发罢了,哪有爹爹会将嫡女往男人堆里送?据说在镖局干的都是下人的活,直至姐姐长大成人,碍于王府与家中定亲,便将她草草嫁了过去。”

皇后闻此,沉思片刻,身侧的嬷嬷上前将她搀扶起,皇后随之缓缓下了榻,踱步至张灵灵身侧,眉眼含笑,“你的如意郎君可是那周院判?”

张灵灵身子一怔,点点头。

“此事成,本宫便去皇上面前为你美言语几句,让圣上下旨为你们赐婚。”

张灵灵闻此喜形于色,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谢恩,“皇后娘娘日后若用着臣女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自此,张灵灵算是在后宫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

西侧偏殿,屋中的暖炉炭火正旺。

“皇后娘娘驾到~”嬷嬷尖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张灵灵忙掀开被子,一侧的宫女上前搀扶。

“参见.....”张灵灵话音未落,就瞧见随着皇后进入屋里的周凌阳。

“周大人,张姑娘受了风寒,你给抓几副好的快的药方子。”

“是。”周凌阳躬身受命。

皇后见此,嘴唇微勾,朝张灵灵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嬷嬷临出门前,朝张灵灵身侧的宫女嘱咐道,“这里有周大人在,你就退下吧。”

“是。”宫女躬身随嬷嬷退了出去。

“你怎会来此?”周凌阳一开口就如同朝张灵灵泼了盆冷水。

“皇后甚是喜欢我,便唤了我进宫与她作陪~”张灵灵虽心生不快,可看到周凌阳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她就气不起来。

周凌阳眸底凝着一丝无奈,“身子何处不适?”

张灵灵上前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置于自己心口,“凌阳哥哥,这里疼。”

周凌阳未料想她这般不知廉耻,几乎是将她的手用力甩开,“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轻!”说完转身就要走。

张灵灵泪珠猝然崩落,从身后环抱住周凌阳,“凌阳哥哥~”

周凌阳眉间燃起一丝不悦,他低下头欲将她的手挣脱开,却无意间发觉她双手腕间紫黑色的勒痕,他敛了神色转身握住她的手,定睛看她,“这是怎么回事?”

“凌阳哥哥,你心疼了?”张灵灵眼里跃着光。

周凌阳闻此顿觉反感,“若不是因你为张时鸢的小妹,你的死活自与我无关。”

“又是她!”张灵灵含怒斥责,“凌阳哥哥你就这般不待见我?”

几个时辰前,她还生了一丝莫须有的恻隐之心,觉皇后这般憎恨厌恶,甚至于想置时鸢于死地实在狠毒,她虽不喜欢时鸢,可未曾想她死,就算想,也不过是为了泄愤。

皇后当然并非泄愤,她是真的能让时鸢死。

张灵灵这么想着,便于殿内在她面前好一番虚与委蛇,待她真正入了王府,她得透点消息给时鸢,让她赶紧滚,滚到皇后找不到的地方,她就能活命。

可此刻,她见到周凌阳那厌恶的嘴脸,她又动摇了。

她又与这失宠的皇后何异?

兴许,皇后是对的。

骤风将门吹开,夹着雨丝的寒风灌入屋内,吹散了屋内凝滞的紧张气氛。

周凌阳见她眼眶泛红,噙着的泪珠在眼眶呼之欲出,他轻叹一声,打开案桌上的医箱,“这金疮药你记得一日涂三回,莫要沾水。”

“凌阳哥哥,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张灵灵缓了神色,怯着声音小声询问。

“太医院还有要事要处理,你先养好伤,改日再来看你。”周凌阳阴沉着脸,冷言道。

张灵灵欲上前握住他的手却被无情的推开,只见他几乎是厌恶地逃离。

“凌阳哥....”她那声殷切地呼喊被淅沥的雨声吞没,此刻,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的恨几乎要将这一切吞噬,她的指甲嵌进掌心,一抹腥红顺着掌纹流淌滴入尘埃。

“来人.....”

“是。”恭候于门外的宫女应声而来。

“将宫内最好的妆奁盒给我端来。”

“是。”宫女转身吩咐身后的下人们将托盘一一端入屋内。

张灵灵轻扫一眼,只见面前站成一排的宫女们端着精致托盘,托盘内各式样华服玉簪及繁复纹样的冠饰似有备而来。

她侧过身子,拿起桌上的金创药瓶,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阴笑。

北轩王府,因天降大雪,阴云避日,不过未时,府中的婢女们依次将挂灯点上,因王妃赏雪,府中湖心亭檐额外多挂几盏。

华灯初上,倒映于冻结的湖面金光闪烁。

时鸢提着暖手炉立于湖心亭下,放眼望去,白皑皑一片望不到头。

一阵极寒的冬雨过后,漫天飞雪,天地一片白茫寂寥。

这几日舟车劳顿,托了这狗皇帝的福,她才能享受片刻的清闲。

时鸢想到清闲这两字又觉不对味,应是丧事喜办,风雨欲来前的宁静罢了。

“柳仙,寒衣节是不是快到了?”

“七日后便是。”

时鸢想起被缚于湖底的傅辰,还有归及山的姚木槿,“囚于府中闲来也无事,待明日去堪舆铺子采几捆金箔纸钱,给他们多叠些元宝好过冬。”

柳仙于一侧欲言又止,而后垂眸喟叹,“你可是堂堂判官啊,你不是没事干啊,你窝在这叠元宝算个什么事?”

时鸢苦笑,“哎呀,柳大人,这做事嘛,就得顺势而为,我不光给他们叠,我还给你叠呀。”

“我可没说要。”柳仙睨了她一眼。

“这可是你说的哦,判官叠的元宝可不是普通的元宝,给你涨修为的。”

柳仙当然知晓,只不过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判官于这破烂府中囚于各种凡人琐事毫无长进。

“你当真以为皇帝囚了王府是因为要办了北轩王?”柳仙似憋了很久,终于得以说出口。

“很明显,奔着我来的。”时鸢摩挲着掌心的暖手炉淡然道。

“那你还这般在此悠哉赏雪?”柳仙无法理解。

“我在等。”时鸢循着暖炉缥缈而出的烟雾看去,百里外,是上古仙山大密山的入口,国师的老巢,吴峤。

“等什么?等国师来救你?”柳仙哂笑,她又怎会不知,皇帝能禁了王府,有他国师一大半的功劳。

“不出三日。”时鸢气定神闲,“看谁先坐不住。”

柳仙望着大密山,神色惘然,这届判官真是他带过最难的一届。

“野姑呢,野姑可还等着你去救她。”柳仙试探道。

那夜她又入了幻境,竟然背着他独自行动,可以她目前的功力,想避开柳仙眼皮子行事并非易事。

“她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时鸢伸出手,掌心摊开,如鹅毛般的大雪飘然于她掌心,“柳仙,你可是千年老妖了,你可见过坛城?”

柳仙眸光一凛,“我可不信什么坛城,那不过是胡人的把戏罢了。”说到胡人,柳仙忽又问道,“这胡人还在魔头手里,你怎一点都不急?”

百鬼夜行那夜,柳仙并未缺席,只是,魔头将她带入阴阳阵后,便再不见柳仙。

一瞬,时鸢腕间的驼骨异动,时鸢盯了片刻,未见这楼伽罗现身,“你怎不出来?”

“判官大人,冻得我难受。”

时鸢默然一笑,“你们大漠难道不会下雪吗?”

楼伽罗闷闷的声音从驼骨间传出,“我想应是不会,我未曾见过。”

时鸢闻此,倒是猜出了楼伽罗生前所在地。

“判官大人,你欲何时去救胡人?”楼伽罗沉闷的声音再度传来。

时鸢闻此,望着白茫的湖面,怅然道,“时机未到......”末了,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凝眸看向腕间,“你倒是给我讲讲这四方佛龛的来历?”

天地间,只剩冷风裹挟些雪花呼啸之声。

“楼伽罗?”时鸢再唤,毫无应答。

柳仙睨了一眼,“她不是冷吗,将这驼骨扔暖炉里,给她好好暖暖。”

几乎是一瞬间,驼骨内传来楼伽罗的尖叫声:

“好歹毒的一条蛇!”

时鸢粲然一笑望向呼啸的湖面,忽而想起黄黎,有好些时日未曾见到她了。

“王妃何事这般畅快?”傅云羡从身后款款踱步而来。

时鸢闻声回头,瞧见他抬着手臂,搭着一件狐皮御寒袍径直朝她而来。

她正欲开口,未料傅云羡先她一步将袍子覆于她的背上,“王妃可莫要再受了风寒。”

时鸢避之若浼,又将狐皮袍拿下递于傅云羡,“拿走吧,受不住。”

“受不住?什么受不住?”傅云羡不解。

“狐狸乃灵兽,你剥了它一层皮,祖宗十八代都别想安生。”

傅云羡身子一滞,忙将狐皮袍往桌上一放,后怕道,“只晓这动物皮毛暖和,未想过这些。”

“为了赎罪,明日你同我一道叠元宝吧,就当给这些可怜的小狐狸们。”时鸢淡然道。

柳仙挑眉,这判官为了多找些人手叠元宝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叠元宝?那是何物?”傅云羡眉心微蹙,他发觉自回府以来,时鸢说话他都听不懂了。

为了让傅云羡更好的理解,时鸢感叹道,“三日后便是寒衣节,阳间添炉添衣,阴间也是,王府人多,得多叠些,王爷记得多安排些人手。”

傅云羡身子一僵,脸色骤然一沉,久久不发一言。

王府之痛他从未遗忘。

当年那场大火让王府上百口人葬身火海,王府瞬间如人间炼狱。

他独自守着王府数百座孤坟于黑暗中踽踽独行,抱着如此这般苟活,直到手刃真凶那日以其血煮酒慰藉王府众冤魂的念头才能度过无数个漫长生不如死的岁月。

世人眼里,他似行走在阳间的活阎王,可怖,可恨,可怜。

他倒希望自己是那活阎王,如此,他便不用这般视死如归,以身入局伺殊死一搏。

可用之人之物皆为他复仇的一颗棋子,而他自身早就熔成第一枚乌子。

时鸢的出现似在这众殇之地燃起了一盏长明灯,而他曾浅薄的以为,她也不过是他盘上的那枚棋子罢了。

他早已被仇恨浸透骨髓,成为一具没有血肉的傀儡。

他从未想过,既成惨痛的现世,还能找到片刻喘息之地。

在这之前,好似在他还未察觉之前,她就已经无声息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在他还想着如何遮遮掩掩时,她自然而然地与他并肩而站,以另一种方式慰藉身后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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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众生判官与怕鬼夫君he了
连载中西楼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