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并没有特定的人,”方然说,“这就是寻常的训练伤。我年长些,训练中遇到的凶险就更多些。小胖和樱樱遇到的就少。”
“这已经不能仅仅算是受伤了......”路熹茗看了一眼方然被截断的左腿,随后迅速把眼睛挪开,“到底为何要进行如此残酷的训练?”
“主理说,我们只有在最严苛的训练中挨过去,以后才能在真正的战场上活下来。”
路熹茗沉默了片刻,开始担心起不愿离开地下城的小兰馨来。她问方然:“关于训练,和你们的主理,你还知道多少,方便告诉我吗?”
“可以,我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有多可恶。”方然点点头,刚要开始叙述,原本在屋里的小女孩就走了出来,扯住了他的袖子。
“别说了,”小女孩制止他,“你别连累了大姐姐。”
“你就是樱樱?”路熹茗对她微微笑道,“你可以叫我......”
路熹茗说着顿住了,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自己叫什么。她想,她说不定才是会连累他们的那个。
思来想去,路熹茗还是决定用化名。她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叫我小明姐姐。”
樱樱仍旧有些胆怯,生涩地点点头,叫了一声“小明姐姐”。方然却从鼻子中哼出一口气,说:“你怎么这么胆小?当时决定跑出来的勇气去哪了?”
他们说着,小胖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喊方然道:“方然!你还不过来?我都快饿扁了!”
方然回头,连连应付道“来了来了”,应付完又叮嘱路熹茗说一会儿再来找她继续聊,随后把裤腿放下,小跑去。
“我好羡慕方然。”樱樱盯着方然的背影,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路熹茗问:“为何羡慕?”
樱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踟蹰半天,才喃喃道:“没什么......”
路熹茗没逼问她,而是换了个话题,笑着问:“樱樱,我可以向你打听个人吗?”
樱樱稍微瞪圆了眼睛,却依旧盯着地面。良久,她才开口:“好,但是小明姐姐,我只记得最近半年的事情。”
她低着头,路熹茗这才看清樱樱的耳朵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只蜈蚣一样盘在那里,看得她又是一阵心疼。
“那刚好,我想问的人就是地下城的人,”路熹茗说,“我想打听的人是一个大概八岁的女孩子,名叫颜兰馨,你认识她吗?”
樱樱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没听过她。她比我小四岁,我们不在一起上学训练。”
“好,没关系。樱樱,你喜欢这个村子吗?”
“喜欢,严爷爷对我们很好,我们都很感激他,”樱樱想都没想就给了回复,“但我们如果待在这里太久,这里会被发现的。”
路熹茗想起那天在灌木丛里见到的两个死士,心里有些后怕。
樱樱看起来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交流。她踮着脚向厨房望去,咬着嘴唇瞥了一眼路熹茗,随后说:“我去帮他们了。”
路熹茗转身进屋,严羽和老爷爷也起床了,正在客厅的桌前聊天。严羽的气色不佳,精神却好得很。路熹茗让他回屋,给他换了药,随后去后院给小栗子喂食。
村子原本只有老人一人,粮食也只有他一人的产量,这些天里三个小朋友的加入已经让老人的米缸见底,而严羽和路熹茗的到来更是让一屋子的人连吃饱饭都成了问题。
路熹茗本打算牵着小栗子离开村子,走之前却听到樱樱在厨房里和方然吵了起来。
樱樱说:“大哥哥身体不好,理应多吃些恢复身体。我又没让你少吃,只是把我自己的那份粥给他,你为什么要管我?”
方然却说:“他身体不好,才理应少吃点,身体虚弱的人什么都吃不下,消化不了,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你强词夺理!明明就是你自私,想要自己多吃点!”
方然听了以后生气了,把勺子甩到盆里,发出“砰”的一声:“谁自私?我要是自私,就不会在之前为你挡车子!”
语毕,屋子传来了樱樱的啜泣声。他们年纪还这么小,吵架的内容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风格。路熹茗站在门口思考半天,想了想还是离开了。
她走到客厅,和严羽以及严爷爷告别。小胖正坐在小板凳上抱着碗吸溜着粥,嘴边都挂上了浅白色的汁液。
严羽惊讶她这么早就要离开,问:“你还是要去有庆吗?”
路熹茗点点头,严爷爷却邀请她坐下:“至少把饭吃了吧。”
“我马上就要去城里了,那里有人等着我吃饭,”路熹茗又撒了个谎,“谢谢爷爷又收留我一晚上。”
说罢,她回头朝严羽挥挥手:“严羽,之后你若是想回云松坞,就想办法自己走吧。创伤药我放在你床头了,你记得一日换两次药。”
当她走出小院之时,方然已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她离开,大声喊道:“喂!我话还没和你说完呢!”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路熹茗背对着他,戴上面罩,“再见。”
同样的灌木丛,虽一如往常密不透风,她也不再害怕了。小栗子不怕上坡,走得从容,还时不时好奇地嚼两口树叶子。路熹茗怕叶子有毒,每次都将叶子从它口中抢过,小栗子却似乎觉得她在同自己玩耍,嚼叶子嚼得更加频繁。路熹茗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纵容这小家伙,遂不理它,小栗子嚼了几次见没人同它互动,便只能老老实实走路。
于这树林里部下迷宫的人早已不在,那时的他或她兴许也不会想到一百年后这片树林如今已经不需要保护任何人。
可她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做过记号的树像是挪了位置。原先她只挑了一个方向走,因此有着刻痕的树也是向一个方向伸展过去,可如今这些树却被打乱了,一会儿长在西边,一会儿长在东边。
她压下心惊,拍拍小栗子,问它:“你还认得回去的路吗?”
小栗子肯定没法回话,只是很坚定地朝着北边走去。她们走了大概两百米,树林里便起了厚厚的雾气,即使路熹茗再怎么聚精会神,也就只能看到眼前最近的三棵树。
寻常的雾总是潮湿的,而这种雾却更像是粉末均匀撒在空中所形成的烟雾,只是这粉末并不会让人的口鼻产生不适之感。
路熹茗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百年前施下的魔法还在,但就像是个感应器,能感应到村子里的情况。一旦村子没人,魔法便休眠,村子一旦开始有了人,魔法便又开始工作。
只是她并不知道要如何攻克这个玄妙的难题。或许真的像严羽说的那样,但凡在村子里住过,便也能同村民一样在树林里行走自如?
显然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对迷宫发愁的人。她的左手边大概十几米处传来了人声,路熹茗赶紧让小栗子停下来。能见度这么差,只要不出声暴露自己的位置,他们想碰见彼此都难。
“最近燕鸣村可太热闹了,”路熹茗心想,“天天有人来,老爷爷再也不会孤单了。”
但那些人声听上去可没那么友善。
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问:“还有多远?”
“就快到了......”一个女人颤抖着声回。
“快到了?你一个小时前也是这么说的!”另一个嗓音沙哑的男人凶她,“你要是敢骗我们,下场会跟你那个老乡一样。”
女人吓破了胆:“真的快到了......你们向右拐,再走十分钟......就能到。”
沙哑嗓男子又说:“老实点,十分钟以后到不了,你这条胳膊就别想要了。”
路熹茗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向右拐?那岂不是朝着她和小栗子的方向来?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路熹茗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从包里掏出了那把从两天前遇到的死士手里拿来的剑。
她屏气凝神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群人却穿过了她背后的树,和她擦肩而过。路熹茗刚想松一口气,却立刻发现了自己不应该躲起来。
那两个人明显是要去燕鸣村的,或许是找自己,或许是找方然他们,又或许是去找严羽。总之如今村子里住着的全是与他们为敌的人。念及此,路熹茗忽然朝着那串脚步的方向大喊:“你们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其实她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就行。果不其然,脚步声停住了。
“谁在那里?”声音没那么沙哑的男人问。
路熹茗冷笑一声,扬声道:“是你们要找的猖鼠。”
沙哑嗓男子对身边的人说:“你看好她,别让她跑了。”语毕,他便朝声音方向甩来了两枚暗器。路熹茗举起剑,“刷刷”两下,就把暗器打飞了。
他又甩来更多的暗器,路熹茗依旧只是抬手,这些黑乎乎的金属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沙哑嗓男子好像不会跳到树上,只是全速向这里冲来。路熹茗翻身下马,把剑护在身前,等待着他的到来。
当他靠近她面前第三棵树的时候,路熹茗把剑用力推了出去。刹那间,他的右胸膛被贯穿,而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顶着那把剑就向路熹茗扑过来。
路熹茗连忙向左跨出一步,那人便摔在了地上。此人没有因疼痛而挣扎,很快便爬了起来,又掏出一条满是刺的鞭子甩开。
“啪——”鞭子划开空气,小栗子被吓得嘶鸣,撩开蹄子就往旁边的树后跑。路熹茗朝着它喊了句“藏好”,分神的瞬间那鞭子就迎面劈来。她立刻做出反应,弯下腰躲了过去。
那鞭子的尾巴又朝她卷来,路熹茗只好用念力把鞭子甩回去。鞭子破风卷起此人面具,路熹茗一瞬间看清了他的面容。那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环亚面孔,脸上青筋暴起,嘴角都是血,眉目间却写满了对于胜利的渴望。
他没躲过鞭子,面部皮肉应声绽开。即使这样,他都没有显示出分毫的怯意。路熹茗猜,他或许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抽出怀里藏的匕首,又朝路熹茗走来。可没走两步,男子就在她面前倒下。倒下前的那刻,他仍在努力找着路熹茗的破绽,眉毛高竖,双手捏紧。
即使躺在地上,他也只是像个斗士的雕像一般,镇静又魁梧。方然、樱樱和小胖,如果没从地下城逃出来,以后也会像这样毫无尊严地死在荒郊野岭吗?
那兰馨呢?
路熹茗抽出剑,鲜血顷刻喷出,溅红了她的裙边。她有些哀戚地想,自己千不肯万不肯,还是......用最简单暴力的手段结束了别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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