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魏寻说,她本就呛到了水,此时更因急切把鼻腔和喉间的水又往气管里推远了些,呼吸道奇痒无比,于是立刻放开魏寻,转过头去咳得满脸通红。
魏寻或许是以为她受冻,美丽的眉眼瞬间皱了起来,连忙边解下自己线衣的扣子边说:“路大小姐,这是在哪?赶紧回去吧,天气这么冷,再过几分钟你肯定要着凉的。”
说完之后,他便要把衣服给路熹茗套上。这下,他只剩下件内衬在身上。
“这里一点都不冷,你难道没发现吗?”路熹茗终于停下咳嗽,转过头接过衣服给魏寻披回去,“你的外套借给我就已经足够。”
路熹茗边说话边偷偷抬眼看他,少年眉目的轮廓好像又深邃了些,个子也长高了些,就是爱操心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她瞧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边看边笑,恨不能在原地抱着他转圈圈。
只是她笑着笑着,却忽然想起,不对,魏寻是怎么进村的?难道燕鸣村被人攻破了?念及此,她赶紧把鞋穿上,拉着魏寻便要拨开苇草走到农田里。
魏寻没料到她的行为,被拉得一踉跄,在她身后喊道:“路路,你还没回答我,这是哪里?”
路熹茗停下了,踩在田埂边,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路路,”魏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受伤,睫毛低垂,在眼下洒上一片阴影,“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是连我都不应该知道的吗?”
“啊,又来了,”路熹茗默默叹了口气,无措又无奈地想,“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无辜的语气,我怎么就这么吃他这一套?”
没等她回话,魏寻倏然笑得很灿烂,牵住她的手,道:“不能知道就不能知道,我只要记住,这里是有你在的地方便足矣。”
路熹茗咽了口唾沫,随后像说贯口一样介绍起他们站着的这片区域来:“这里是燕鸣村,村子四周是魔力建造的屏障,除非在村子里住过或者是村民及其后裔,否则一般人进不来。好了,魏寻,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听到后,忽然捂住嘴背过身去,肩膀抖得厉害,路熹茗气不打一处来,跑回他的面前,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道:“有这么好笑吗?”
“这个村子如此隐蔽,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魏寻揉了揉眼角不知是笑出来还是哭出来的泪。
路熹茗一把捏住他的脸颊,向两边扯了扯,说:“是吗?我看你倒不像假的。”
她的手上还是湿漉漉的,直接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两道水痕,少年也不恼,开玩笑道:“如假包换。”
谈笑间,忽地,路熹茗见到他肩头闪过一道光。这下,她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了。
“你回过家了?”路熹茗问。
魏寻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路熹茗指着玄泣,又问:“它们带你来的?”
“是呀,我一回到乐阳,就看到家里像被洗劫过一样,你的东西都不见了,树上却多了只鸟。我担心你出了事,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就问它:‘你见过一个女孩吗?她个子高,脾气大,’”还没说完,魏寻就被她佯装生气地瞪了一眼,于是笑得那双桃花眼都弯成一道半月,“你看,脾气确实不小,我还没说完,它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而我呢,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带出门。”
离开乐阳的时候,路熹茗并没有赶走玄泣,也没有挽留它们。它们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人,理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即使想在昭然医馆的树上筑巢生蛋,路熹茗都尊重它们的意愿。只是没想到它们真的在那树上留了下来。
她兴高采烈地摸摸玄泣的脑袋,对它们说了声谢谢,随后拉着魏寻的手就向自己的小破屋走去:“带啥呀,别带了,我这里虽然破了点,但什么都有,走吧,跟我回家。”
她光顾着拉着少年向前狂奔了,没见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等他们回到小屋时,樱樱正提着篮子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等路熹茗,而玄泣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见到路熹茗,樱樱笑着指了指屋檐下的燕子巢,可等她目光落到路熹茗身后时,她的笑容却僵住了,随即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路熹茗连忙抚慰起她来:“樱樱,别怕,这位不是坏人......他......是我的伴侣。”
樱樱把篮子放下,对魏寻道了声“你好”,转过头来指着篮子对路熹茗说:“小明姐姐,这里面的蛋饼刚好够两个人吃。我这两日不舒服,就先不来了,你要是肚子饿,就去找严羽哥哥吧,反正这些吃的都是他做的。”
说罢,她便扭头就走。路熹茗冲上去想要拦住她,却被魏寻拉住手。路熹茗心急,下意识想要甩开他,却见到他正用担忧又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一下子便停在了原地,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魏寻放下她的手,望向樱樱离开的方向,问路熹茗:“这孩子,是地下城来的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路熹茗有些惊讶。
“她是不是没在你面前奔跑过?”
路熹茗仔细回想了一下,樱樱生性文静,性子敏感细腻,平日里是不爱跑跳的,即使遇到紧急的事情,最多也就会走快两步,好像她真的没有见过樱樱奔跑过。
见路熹茗点了头,魏寻便说:“那就对了,地下城有个组织,专门培养一些有武学天赋的孩子成为他们的杀手。不过,他们找到这些孩子,都会先把他们的脚筋挑断,再用他们的秘术拼接上。寻常人跑跳都会受到人体的限制,但只要用他们的方法,挑断,再重塑,这些孩子们跑起来便会像飞鸟一般,连个脚印都不会留下了。你刚刚光顾着和我作对,自然是没空关注她的步伐的。”
“这是什么原理啊?”路熹茗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太离谱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风原谷的时候,救过一个手术失败的孩子。当时下着雪,他就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想要爬到人群中去。”
“我以为你不知道地下城......”
魏寻却说:“他们做那么多恶,又牵扯到那么多人,总会留下证据的,而总有一天,不光是你我,所有人都会知道。”
路熹茗忽然想到,如果他也知道这些,岂不是很危险,说不定他也会被那些人刁难,或者已经刁难过了,于是把他拉进屋里,想要检查他是否受伤。
“我没事的,”魏寻笑着抓住她乱动的手,“倒是你,我听说了,某人可是把塔国的军营都淹了好几个。”
路熹茗倒是坦然地说:“没错,是我干的,所以我也被追杀了,只好躲到这里来。我是个胆小鬼,怕死得很。”
魏寻听了后忙问:“那你呢?你受伤了吗?他们来找了你几次?你可还好?”
“好得很,不好怎么站在你面前?不好怎么还那么有精神?”
魏寻总算松口气,可神情很快又变得忧郁了起来,可惜路熹茗已经回到房间换衣服,他表情的变换又被她错过了。
等她换了身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出来后,他也已经换上了最好看的招牌笑容,问路熹茗:“路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路熹茗从另一张桌子上拿起两个碗,打开篮子里的布兜,把饼夹起来放在碗里,瞬间,油香和蛋香便溢满了整个小屋。
她把碗推到魏寻手边,半开玩笑半真心地说:“我以为你会给我提供另一个选项,比如和你回一起乐阳,比如和你一起去流浪,去当江湖游医。”
魏寻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偏过头,手紧紧捏着,不敢看路熹茗。路熹茗的心忽然揪了一下,紧接着胃里就像灌满了海水一样,海水还不断向上翻涌,冲得她嗓子发苦。
过了良久,窗外的燕子忽然凄惨地叫了两声,路熹茗原本正盯着地板,听到叫声便冲了出去,刚好见到一只小燕子掉出了巢,正在地上痛苦挣扎着想要飞回去。它的母亲在一边焦急地扑腾着羽翼,把头伸到小雏鸟的翅膀下,试图将其拱起来。
路熹茗刚蹲下身子想伸手去捞那小燕子,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魏寻从她身后递来一块干净的纱布,道:“若是直接和雏鸟接触,它的身上会留下你的气味,它妈妈或许会因此而讨厌它。”
路熹茗点点头,接过纱布,把小鸟小心翼翼裹起来。裹了一半,她才想到自己明明可以用念力,可魏寻在她身边正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和雏鸟,她忽然就不想用念力了。可是她踮起脚尖来,却发现自己即使伸长双臂却还是无法够到鸟巢,不由得“啧”了一声。
“我试试,”魏寻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比你高一些。”
路熹茗没有回头看他,而是下意识回绝道:“不用,我用念力能把它放回去。”魏寻不再坚持,垂下眼站到一边去,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
把雏鸟放回后,路熹茗总算放下心来,问:“你怎么随身带着纱布?”
“我是大夫,当然要随身带着,要不是出来得太匆忙,我的药箱也是不离手的,”他抬起头来,扯出一个微笑,随即深深地看着路熹茗的眼睛,一字一句对她说,“路路,如果我邀你一同与我回乐阳,和我长久地待在一起,一起生活,直到我们老得嚼不动东西、走不动路,你是会答应我,还是会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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