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樱张开口,嘴唇颤抖了许久,才断断续续说出话来:“他来我的店找我......我们从白天吵到晚上,我......让他离开了,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路熹茗不知怎么回话,只能轻轻握住她的手。樱樱忽然就凑近了,埋在路熹茗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她哭得好克制,但周围过路的人还是八卦地转过头来看她俩,路熹茗一边抬眼轻轻瞪回去,一边温柔得拍着她的背,哄道:“没事,难受就哭出来......”
“我好懦弱......”樱樱吐出来的字含糊不清,“我讨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朝他发火......我怎能不知道他何其无辜.......我是个混蛋.......”
路熹茗被她外放的无奈与苦涩感染到,竟也想落泪。她皱着眉,想劝些什么,似乎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应该插手。
难道她要劝樱樱放弃一切和方然私奔吗?
或者劝樱樱想开点,专心事业,就当二人的情愫只是少不更事的飘渺心事,总会变成过往云烟?
好像都不对。
樱樱没哭多久,就放开路熹茗,掏出手帕来擦泪,擦完了泪,她又是一个会算账会识字会好好生活又爱笑的坚强女孩了。
“没事了,”樱樱说,“从此以后,他去哪都和我无关。”
她把路熹茗送到广场,见到谐歌团都在那排练着,便对路熹茗说了再见。
路熹茗望着樱樱还在颤抖的背影,叫住了她,小跑到她身边。
“方然从云清山上走之前,做出了奇铁,”路熹茗贴在她耳边说,“我们尝试用死鸡测试奇铁的效果,鸡确实复活了,但只活了一个晚上。”
“小明姐姐......”樱樱回过头来,红肿的眼里都是困惑,她好像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路熹茗这句话的含义。
路熹茗先是笑了笑,随后带着些鼻音说道:“我不是想劝你什么。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相见,是比离别要难上百倍的事情吗?能见面的机会,值得被珍惜。樱樱,谢谢你今天叫住我,愿意见我,我真的很开心。”
樱樱听完这句话后,又掉了豆大的泪。她深深望了一眼地下城的方向,抹了把脸,转眸凝视起风原谷出口的那座桥来,碎发一半黏在额头上,一半飘在风中。
“小明姐姐,不客气,”樱樱背对着路熹茗说,“我先回去给奶奶做饭了。”
路熹茗点点头,对她郑重地道了声“再见”。
之后的那一个小时,路熹茗一直在尽力吆喝。她手中用来吸引人的蜜饯变成了酥饼,被吆喝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路熹茗见有人来了,总算停下吆喝,喝了口水就跑去给团员买晚饭。宁舒眉看着比平日里紧张太多,什么都吃不下,她的团员们摆开乐器和道具,随后坐在一边无所事事地等着演出开始。
弄到最后,路熹茗竟然是对演出最热情的一个。
六点终于到了,台下总算有了二十来个人,加在一起只比谐歌团多上五六个,可谓是门可罗雀。
路熹茗也盘着腿坐到台下去,等待演出开始。
宁舒眉屏气凝神,在台上向身体两侧伸展出手臂,又抬起右腿,宛如一只仙鹤。乐声应时响起,节拍和主演的舞步对齐。
路熹茗一拍一拍数着拍子鼓着掌,笑着欣赏宁舒眉的表演。宁舒眉演起来倒是不紧张了,慢慢沉浸在乐曲声中。
演出开始没三分钟,台下观众还没看明白呢,就有一大波人从“镇”的方向浩浩荡荡走过来。他们举着条幅,上面写着“环亚人滚出去”、“妖女滚出去”之类的话,高声喊起条幅上的口号来。
声浪很快就盖过了乐声,台下的观众见到那阵势,纷纷逃走,路熹茗无措地试图拦下他们,但最后都是徒劳,还被人推到了地上。宁月倒是首先反应过来,赶紧跑到路熹茗身边对她警告道:“代王的人来了,快带姐姐和大伙儿离开!这里就你最强了!”
比起表演,宁舒眉更在意团员们的安全。她听到口号声,即刻停下表演,对团员们喊道:“停,赶紧收拾东西!”
路熹茗也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帮着大伙儿把乐器和道具全部打包。
那群人来到广场上,见他们有离开之势,倒也没有对他们动武,只是嚣张地扬着条幅贴着他们的脸继续喊道:“环亚人!滚出去!”
宁舒眉气愤极了,又不好发作,只得让团员们先往关口的方向走,自己负责殿后。路熹茗则是在成员的队列和宁舒眉间不停穿梭看护着,生怕他们哪个人一不小心就被劫走。
从广场到关口原先二十分钟的路,被他们压缩到十分钟就走完了。谐歌团不敢逗留,立刻上了马车回程。
等回到洛京时,宁舒眉才对路熹茗说:“我们中计了。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们?我们只是跳个舞而已啊!”
“至少我们安全回来了,”路熹茗安抚她道,“之后的事情,我们也预测不了。”
“我怕......”宁舒眉吞吞吐吐,眼神尽是难得的不自信,“我怕谐歌团会受影响。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发不出工钱的话,团员们很可能会陷入困境。”
“能吃上饭吗?”路熹茗问她,“谐歌团有没有囤积至少够一个月的食物?”
宁舒眉双目圆睁,摇摇头,又问她:“为什么要囤积?”
路熹茗拍拍她的肩膀,道:“既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我们至少得保证自己饿不死,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
告别宁舒眉,回到白堡的钟楼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路熹茗见房里又找不到魏寻,立刻开门出去找。她今天心慌了一整天,每每想起魏寻早上阳光下的侧脸,总觉得他在向自己道别。
在风原谷的时候,她一直把这心慌压下去,但回到白堡后,不见了他,她就像是搬着个装满玻璃杯的纸箱的人,突然被绊倒一样,一时间玻璃渣似的迷茫、焦虑、恐惧全部粘上来,无孔不入,扎得她无法呼吸。
她跑到白堡中央的广场上,却惊得快要呆住了——广场上都是人,不是白堡的人,而是一个个手无寸铁、浑身是血的普通老百姓。
人群在哭喊,在哀嚎,在问上天寻求明天的方向。路熹茗瞬间把自己破碎的精神缝合好,快步跑到人群中去,抓住一个正在分发食物和水的白堡成员就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那个成员没见过她,也不见她穿制服,便警惕地瞪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路熹茗急了,又去找了个脸上被烧黑的中年女子,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年女子只是哭,哭她的家被推平了,哭她没有救出她的孩子,哭到喘不上气。
路熹茗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差点整个人跌坐下来。
她什么回应都给不出,只是喃喃道:“这么快吗......这么快......吗......”
就在这时,天牛和另一个成员用担架抬着魏寻从马厩的方向走了过来。魏寻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双手垂在担架两侧,路熹茗不小心看到,终于两眼一黑,脑袋充血,悲伤地“哇”一声吐了出来。
天牛眼神很好,在人群中注意到了路熹茗,于是向和他搭手的成员使了个眼色,把魏寻朝路熹茗的方向搬来。
路熹茗吐到膈肌痉挛,不断打嗝,又被吐出来的东西呛到疯狂咳嗽,咳到最后终于是咳出血来。
“夫人......”天牛把魏寻放到地上,赶忙跑过来扶住要跌倒的路熹茗,对她说,“你怎么了?”
路熹茗实在说不出话,推开他,两腿一软跌在地上,随后干脆拖着双腿向他爬过去。
“夫人,青蛇没死!”天牛朝她大喊,“你冷静一些!”
路熹茗只听到了后半句,至于前半句......她根本反应不过来“青蛇”是谁。
她只是平静地在想,老娘这辈子想要放过自己的理由没有了,想要好好活一辈子的理由没有了,老娘只想死,老娘只想快一点重开,快一点和活的魏寻见面。
谁要阻拦她死,她就要干脆带他们一起上路。
天牛见喊她不停,便跑过来想要靠近她,结果被她无意识散播出的念力直接掀翻在地。好在这里还是雪地,他倒也没有太痛,坐在地上用一种“完了夫人疯了”的眼神不断向同伴求救着。
路熹茗就这样像个被下了咒的傀儡一样,阴暗又执着地爬向魏寻,用自己满是冰渣的手抚上他的脸。
可是她手中的人竟然轻轻皱了眉。路熹茗以为自己也已经死了,欣喜地笑了出来。
她把魏寻抱起来,吻上魏寻的眼睛,用哄小孩子睡觉的语气对他、也是对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下一次我如果还记得你,即使你不记得我,我也会去找你。”
她还是变成了那种即使面对生死也记挂着小情小爱的人,她很鄙视自己,但她克制不住。
“路路,”她怀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长睫毛轻扫过她的嘴唇,气若游丝地说,“你离我这般近,我看不到你。”
路熹茗听到声音,木讷地把头抬起,离得稍远了些,呆滞地望着他,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死人还会说话。
“怎么吓成这样?”魏寻眼睛眨得很慢,唇色依旧苍白,嘴角却勾了起来,“我不过是操劳了些晕了过去,没死呢。我答应过你,要和你相守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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