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大家一起砸，”魏寻说，“一个人不够，就两个人，三个人，一群人，总有机会的。”
路熹茗捏捏他的脸，笑道：“我自己一个人好逃，带着一群人过去，怕不是大家都要折在那儿。”
魏寻眼眸微垂，淡淡地问她：“那多带我一个呢？”
“肯定会带你的，”路熹茗向他保证，“我砸，你负责疏散。地下城住了好多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魏寻紧紧握住她的手，对她点了点头。
那天他们一直忙到了凌晨四点，才把山上的难民大致安排好。云清山下火光冲天，“轰隆隆”的巨响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才消失。
但大家都知道，那些战车并不是消失了，它们只是换了个方向，急不可耐地朝着南方进发。战车没有能力上山，也没有能力飞天，放过了探索云清山这块区域，白堡才得以存续。
只是照黎城已被毁，全无人烟，能用的资源也都被火烧光了。大家在山上虽能保一时平安，但一旦周边城市也都相继失守，他们便等同于待在大海中的孤岛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默默等着储备全部耗尽。
好在照黎的粮仓建在云清山脚下，白堡的人每日往返粮仓，总算能让千百号人吃上饭。路熹茗虽能往返于各个尚未沦陷的城市与白堡之间采买物资，但因战争阴云长久不散，物价被推得极高，光靠白堡原有的资产，已经难再撑两个月。
魏寻往洛京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长老会好像是打算彻底放弃白堡，拒绝给予任何经济补助，即使他拿着手头超过百位环亚难民的联名书都无济于事。
魏寻能理解长老会，毕竟云清山上住了那么多风原谷来的人，而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可以算得上敌人。但路熹茗不能理解，因为那些风原谷人原本就是环亚人，他们宁愿放弃曾经的一切也要回到故乡，不应该被当作敌人。
只是路熹茗和魏寻非常默契地没有因此而吵架。毕竟他们谁也决定不了长老会的思维，争吵只会让他们二人陷入痛苦，而这种痛苦却不是由他们造成的。
金嬉每天的任务就是出去逛一圈，然后回来把战况——不，应该算是环亚单方面沦陷的情况——一一告诉路熹茗。
那战车真的像是躲在厨房柜子下蛰伏许久的蟑螂一样，顷刻间如潮水般从各个山头涌出，所到之处无不哀鸿遍野。而环亚曾经自傲的晶芯们，在面对钢铁之躯时，只能选择自保。
当然，勇敢的人一直都存在，但他们总是最先冲上前与战车周旋的那一批，可是当那一批人在众目睽睽下被无情地碾成齑粉之后，勇敢的人就再也探不出头来了。
路熹茗每日在照料难民和采办物资之余，都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千万不能在此时此刻就放弃。白堡的大部分人都如此努力，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努力地想要帮助别人活下去，她不能装作看不到他们渴望看见明天日出的眼神。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半个月，就在距离长老会选举只剩一个月之时，金嬉带了个消息给刚起床的路熹茗。
“洛京沦陷了，”它此时恢复了龙身，盘在钟楼外的一棵桦树上对她说，“那个什么什么代王，已经在长老会总部称起了王。”
“没人能挡得住他们？”路熹茗问。
“他们把战车开进洛京，用百姓性命要挟长老会，长老会经过投票后决定让位。”
路熹茗冷笑道：“这么快就放弃？”
金嬉的声音很威严，表情也很严肃地说：“长老会没有一个‘王’。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既然都不是老大，那给谁做事不是在做事？”路熹茗叹了口气，“拼命抵抗便鱼死网破，俯首称臣还能保衣食无忧。天真，但能理解。”
“好歹洛京确实没死什么人。”金嬉又说。
“他们除了战车，是不是就没有别的制胜手段了？”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么能改变结局的可能只有一个——砸掉风原谷的能源核心，把银猎放出来，让所有战车停下。
路熹茗抱着脑袋在桌上沉思了很久，才又重新抬起头来，扯了张纸给魏寻留下几个字，随后对金嬉说：“走吧，跟我去找宁舒眉。”
宁舒眉并不在家里，她的小楼门窗紧闭，院子里的锦鲤死了两条，鱼肚子朝上飘在水面，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梅花也败了一地。
路熹茗敲了半天的门，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心下一紧。她不愿多想，便又去到谐歌团的剧场。
宁舒眉果然在那，此时刚过七点，她的团员们都挤在谐歌团的大堂里，裹着被子席地而睡。宁舒眉起得早，眼下乌青，正在办公室里揉着太阳穴核对账本。
见到路熹茗，宁舒眉愣住了，难得没有露出兴奋激动的神情，而是朝她疲惫地笑了笑。
“最近怎么样？”笑完后，她把路熹茗带到座位上问她。
“不太好，”路熹茗实话实说，“只过了半个月，这世界却完全变了个样。”
宁舒眉点点头，随后坐到了她身边，低下头一句话都不回，只是在发呆。
路熹茗扯扯她的袖子，吸引她的注意，她这才回过头来，微笑着说：“是啊，完全变了个样。”
“我需要你的帮助。”路熹茗开门见山。
“什么忙？我能帮的就帮。”
“来云清山上跳舞。”
“现在？”宁舒眉问，“是不是有点仓促？况且，现在大家根本没有心思看表演了吧.....”
路熹茗摇摇头，道：“不是现在，不过你大概要准备多久？有没有什么舞曲，剧情比较昂扬向上，能引起大家的斗志？”
“是表演给大家看，然后鼓舞士气吗？”宁舒眉还是有些不解，“有倒是有，只是这种虚假的安慰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路熹茗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我们被抓、差点要被卖给别人当小妾的那段日子吗？”
宁舒眉点点头，疑惑道：“怎么了？”
“我们还在牢里的时候，从来没有劈开过金属锁的我，第一次用刀劈开了金属，我们从牢里逃出来后，从来没有震飞过所有人的我，一下子用气力震开了五十号人。”
“是，是，我有印象了，”宁舒眉总算打起来些精神，眼里恢复了些光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些光团，我还以为我见鬼了。”
“我需要这个光团，”路熹茗说，“它可以帮我做到我原本不能做到的事。”
宁舒眉瞪大了眼睛，问：“你是说，你让我去表演，只是为了在故事**部分引出那团光？你要用那光做什么？”
路熹茗注视着她，诚恳又坚定地说：“我要砸了风原谷那个金色的大球，如果没了那球，战车就动不了了。这是我们胜利的唯一机会。”
宁舒眉听她说事情有转机，不禁有些兴奋，只是这兴奋很快就又被怀疑取代了。
“这真的能行吗？我们在云清山表演，你却在风原谷砸球，隔着这么远......”
她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路熹茗却回答说：“我可以连接两个空间。我们就试试，试试又没有损失。如果不试，那我们就真的要输了。试一试，还会有一丝机会。我或许需要很多人产生的光团，最起码三四百个，才能撼动那颗球。但如果把所有人都带去风原谷，那便是自投罗网。”
“那我的团员.....”宁舒眉说着往门口看了看。
“只是去表演一场，我可以当天把你送回来，你挑几个和你一起表演的人一起去云清山便好。三天......三天够你准备吗？”
宁舒眉点点头，道：“够了。”
“那三天后的早上我来接你。”
路熹茗回到白堡，见魏寻果然正坐在桌边，眉头紧锁，一边盯着她的字条，一边有些不耐地敲着桌子。
“你回来了，”魏寻听到门响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客厅的钟，“路路，你说你七点半回来的，你迟了半个小时。”
“抱歉，”路熹茗说着走到了他身边，从他背后抱住他，吻了吻他的发顶，“我找了宁舒眉，三天后我们请大家一起看一次表演吧。到时候你陪我去风原谷，这里留给天牛看着。”
魏寻点点头，说：“好。”
他的精神状态也算不上好，被白堡和长老会双重折磨，还要时刻留心路熹茗这个不断搞事的人，实在是心力交瘁。
近日里他失眠得厉害，每日睡不着的时候就来折腾她，却又不对她真的做些什么，只是在床榻上搂着她，把头埋到她的背脊到处蹭。
路熹茗有时候倒希望他能做些什么，只是那破钟每次都把她旖旎的幻想打碎，带她回到现实，又开始把注意放在战争和那颗金色大球上。
“我们把这钟拆了吧。”她背对着魏寻提议。
“好。”魏寻的声音穿过她的脊骨传来。
“现在就拆。”路熹茗又说。
“好。”魏寻继续这么回，随后把她搂得更紧了。
路熹茗以为他就打算这么糊弄过去了，结果他只是深吸了她一口，就穿上衣服出了门，没过两分钟就回来了。他带着一身凉气，平静地走回床边，重新抱住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晚的钟果然没响，但第二天一大早，那钟就又恢复正常工作状态了。
魏寻就是这个样子，外表温和，骨子里却也是个傲气的人，认定的事那就不会变。为了和她在一起，他应该放弃了很多原本就认定的事情吧。
她在此时就会想，如果她第二世的时候就等到了魏寻，和魏寻在一起，那他们一个岷国的女王，一个寒照的王，是不是也会因要操心各种事而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要舍去。
毕竟他俩似乎都是那种“既然外面风浪滔天，那自己便不可独自享乐”之人。
这么想想，还是做个小人物好，事少烦恼少，就能多享受些人生。
想完之后，她就被自己逗笑了，在心底骂自己欲求不满，可是如此绝色美人就躺在自己怀里，她能把持到什么时候，她真的没自信。
况且，她知道他也在忍耐。
可她又好怕，怕若是自己完全沦陷进他的温柔中，就再也没办法理性地看待她身边的世界了。
完结倒计时[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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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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