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同与不同

所谓树倒猢狲散,原本追随文信侯的朝臣大半也遭弹劾,或流放去职、或被外放为官,秦王亲政之始,朝堂便改天换地一般,一切都仿佛是新的开始。

然而紧接着秦王却又下了一道骇人的命令:楚国的昌平君、卫国的吕不韦之所以都背弃大秦,就是因为他们不是大秦子民,不能全心为大秦效力,可见别国之人不可信。因此要驱逐来大秦的别国客卿,不让他们有生乱的机会。

虽然有不少臣子劝谏,但大王这次不知为何,打定主意不听,非要把客卿们都驱逐出大秦不可,甚至专门安排了士兵们去赶人。一时间客卿们兵荒马乱,他们都是拖家带口来到大秦,有的甚至已经生活了数年,此次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他们这下也不知道何以为继了。

直到客卿李斯的《谏逐客书》横空出世,大王阅之赞赏不已,才取消了逐客的命令,对李斯也十分欣赏,刚好廷尉之职空缺,当即任命他为大秦新的廷尉。

赵政走进内殿的时候,子方还在熟睡,他把被子都缠在身上,把自己裹得像蛹一般。

本来打算去逗逗他,不过还没靠近床榻,那只一直粘着子方的黑猫就突然爬上床,喵呜一声扑向子方,本来还在昏睡状态的子方一下子惊醒,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黑漆漆的东西,一个杵在床前,一个趴在自己身上。

“阿政?”

赵政应了一声,伸手把那只碍事的黑猫丢下了床,小黑不服气地叫了一声。

这只黑猫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打扰自己和子方的独处时间,难道宠物对主人也有独占欲吗?而且这只猫似乎有点讨厌自己,赵政摇摇头,不再深思。

“你今日怎么睡到现在?今早李斯来章台宫谢恩,还问起你呢。”

“太困了,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子方揉了揉眼睛,本来想起身,却挣脱不开身上的被子,于是他毅然决定放弃,继续躺下享受舒适的大床。

本来他在宫里也有自己的住处,离章台宫也不算远,不过和赵政一起看奏章时常看到晚上,这里又近水楼台,他就逐渐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住处。毕竟这里的床更舒服,宫人们也早就心照不宣地知道了他俩的关系,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中郎最近好像有些怠惰?”

还记得子方有一回几天几夜都没睡觉,帮他处理挤压的奏章,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子方已经处理得差不多,还给了他一份简易版的总结,效率高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秦王高冠严服,坐在床边打趣他,小黑上不了床,气得在地上喵呜直叫。

“……这还不是大王的功劳?”子方揉了揉腰,幽怨地看着他,一脸“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的表情。

赵政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咱们要不要出宫看看?你之前不是抱怨过一直在宫里太闷了吗?”

“嗯?”子方来了精神,鲤鱼打挺一样起身,一脸期待:“真的吗?”

自从上次去吕相府上之后他就再没出去过,而且最近秦王刚亲政,政务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山包一样堆在眼前,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好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赵政拨开他额前散落的头发,调笑道:“当然,寡人一言九鼎。不过你还起得来吗?要不要我抱你?”

“臣哪里敢劳烦您。”子方假笑着,这家伙看起来像个正经人,脑子里都是坏水,要他帮忙估计还得把自己折进去。

两人换了便服就要准备出宫,小黑缠着子方不愿意放爪,硬是趴在他肩上,子方也只能无奈地随它去了。

然而破坏他们二人世界的还另有其人。出章台宫不久,好不容易被师傅放了一天假的小公子成蟜就眼尖地看到了他们,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一脸兴奋地问:“王兄,还有子方,你们要去哪儿啊?”

“我们有正事要办,你今天不用读书习武吗?”赵政摆出严肃的样子,试图摆脱这个倒霉弟弟。

“今天师傅给我放假啦。而且王兄骗我,您身边除了子方一个侍卫都没带,而且您今天应该有早朝,现在却换了这么一件寒酸的衣服,不像是去干正事——”成蟜围着他转了一圈,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突然灵光一闪:“啊,这个方向,王兄难道是要出宫吗?”

“你的聪明才智都用到这上面了?”赵政摸了摸他的脑袋,也不再隐瞒:“寡人出去体察民情,你在宫里好好待着。”

“我也要去,王兄带上我吧!”成蟜眼睛亮亮的,大有缠住赵政不放的气势。

这家伙正是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最近没有上房揭瓦已经算是学乖了,如今宫里也没什么人能约束他,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了。

见赵政不为所动,成蟜又对旁边的子方展开攻势,扯着子方的衣服恳求道:“我也想出去玩,子方你帮我劝劝王兄,我上次跟你出去的时候可乖了,对吧?”

才怪。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嚷嚷着不要回宫,让他俩差点露宿街头。子方扶额,看着成蟜可怜巴巴的眼神又不好拒绝,只能给赵政递了个无奈的眼神:“好吧,不过你得跟紧我们,不能再乱跑了。”

“太好了,我保证像影子一样跟着,绝对不乱跑!”成蟜一脸欣喜地挤在两个人中间,甚至还高兴地哼起了歌,好不快乐。

酒肆前大旗飘荡,风情摇曳的女郎当垆卖酒,皓腕凝霜,笑容娇艳;醉醺醺的少年依依不舍地跨马离去,长啸吟歌,三顾而不返。

长桥上行人如织,街道中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相遇又分离,南来又北往,脚下每一块砖石都见证着无数的悲欢离合。

成蟜上一次出来已经是很久之前,好不容易又能出宫,小公子显得格外激动,好奇地转来转去,怀里还搂着小黑。

本来小黑在子方肩膀上趴得好好的,不想被这个小祖宗盯上。小黑柔软油亮的毛发很得小公子欢心,抱住就不肯撒手,小黑努力挣扎无效,不怎么愿意地在他怀里直扑腾。

真是一物降一物,两个小家伙在前面颠着,赵政悄悄牵起了子方的手,还使坏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大庭广众之下,您不怕被人发现啊?”

子方凑近了他一些,把两人交握的双手掩在宽大的衣袖之下。

“不会有人注意的,放心好了。”

赵政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好不容易和子方出来玩,还被成蟜这小子搅局,要是连手都不能牵就太过分了。

两人难得悠闲地散步,前面却传来了吵闹声,似乎是一辆马车把行人撞伤了,但没有商议好对策,你一言我一语吵闹个不停,周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成蟜也好奇地想进去看,仗着身体小钻到了内围,这家伙八成是把自己之前的誓言都吞到肚子里面了。两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也跟着挤了进去,才发现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伤者和肇事者根本语言不通,谁也听不懂谁讲的是什么,要写字呢,又是两个半文盲,写出来的东西鬼画符一样谁也认不得。那个肇事者看着也不像是个蛮横无理的人,也想要息事宁人,可是拿出来的却也不是大秦通行的钱币。

这俩人放到人堆里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看着都是一样的人,交流起来却像是对牛弹琴,只能边打手势边说话,围观的人都为他们着急。但他俩说的话又没人能听懂,大家着急也只能干着急,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提着不靠谱的建议,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瞎起哄,让他们打一架,不过那两个人大概也听不懂。

“阿政,我去帮帮他们。”

“你听得懂吗?”

“大概吧,我试试。”

子方从人群中走上前,在众人的疑惑下停在二人中间,先低头问了几句伤者,又回头去问那个赶马的肇事者,嘴里不住发出叽里呱啦难以理解的词句。

群众们都怀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子方才终于弄懂了状况,出声向大伙解释道:“这位受伤的行人来自燕国,而这个撞倒他的赶马人来自楚国。这个楚国人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楚国的车辙和大秦的不一样,他的马车不适应,所以才不小心撞倒了这个燕国人。”

“这个楚国人想要赔钱道歉,但是他用的是楚国的蚁鼻钱,这个燕国人不知道这是钱,而且这种钱在大秦也没地方用。”子方举着一枚楚币解释,围观人里面也有识货的,马上跟腔:“对对,我知道,这个的确是楚国用的钱。”

“两位都是外来大秦的客人,这个楚国人也不是故意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孔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在下不才,愿意代替这个楚人赔偿燕人。”

围观的人不少发出叫好的声音,甚至有几个人称他为侠义之士,子方向两个外来人分别说明情况后,转身又面向众人:“大家都散了吧,都堵在这儿怕是没法过人了。”

眼看没戏看了,围观的人也都各忙各的事,南去北往地散开了。成蟜一脸崇拜地看着子方:“哇,子方你好厉害,他们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怀里的小黑似乎也颇好奇地盯着子方。

子方笑着看了小公子一眼,没有答话,又转向赵政,后者会意地把钱袋子递给了他。

“您的伤还能走吗?这就当是我代替那个楚人陪您的医药费,您收下吧。”

“疼是疼,还能走,谢谢这位小先生了。”燕人感激地看着子方:“不过用不着这么多,您看,本来也就是点小伤,本来我都想直接走人,但和那个人又讲不通,真是多亏了你。”

那楚人也把蚁鼻钱奉上:“我是从楚国来投奔亲戚的,也没想这么多,没想到大秦不要我们的钱,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凭空让您帮忙不是?”

见推脱不过,子方只能象征性地拿了几枚钱,回道:“这就够了,举手之劳罢了,您远道而来辛苦了,路上还是要注意安全。”

一出闹剧告罄,两个外来人都告辞离去,各奔各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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