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白握着手中的剑,循着阳光的方向慢慢地往前走着。
他手上有伤,心里有痛,却只在昨晚跳入深潭那一刻得到暂时的缓解。他以为自己很坚强,拥有这副躯体,灵魂却始终不能与原主共情。
直到萧暮挑明他的身份,他才忽然发现密密麻麻的刺痛是真实的。
萧暮始终是千机国的太子,他始终是月相国的亡国太子,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上一辈子的仇恨。
萧暮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沈月白努力回忆着,忽然想到了一段往事。
萧暮7岁生辰那日第一次出院子,回来后那一晚不知道萧夫人和忘尘说了什么,第二日早上忘尘就带着玄九出远门了。
沈月白多次想从子夜的口中探听师傅的去向,都只得到子夜的一记白眼,以及鸡毛令箭。
“主子出门的时候可说了,要是留给你们的功课没做完,他回来的时候可是要罚你们的!”
两个男孩只能抱着书苦读,除了子夜,玄一也开始教授他们简单的剑法和易容之术。
山中的日子日复一日,沈月白发现,自己和萧暮已经能轻而易举地窜上屋顶,在屋顶穿梭嬉闹,每次都会被暗卫悄无声息地挡下来,但是一次一次乐此不疲。
师傅回来的那几日,已经到了年关,还有几日就要过年,天空中还下起了大雪。师傅披着黑色大氅,竖着青色发冠,青衣飘飘,五官俊朗,骑着马在茫茫大雪中有一种独立于时间的的姿态。
“师傅回来了!”
苏砚高兴地又跳又笑,手舞足蹈。
萧暮撇了他一眼,小声地问。
“阿砚,你功课都完成了吗,文章都写了吗?”
苏砚的手僵在半空,收回来也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
"明日可是小舟生日,师傅难道今天会抽查吗,晚上我回去挑灯夜读,你们借我参阅参阅,成吗?”
沈月白看着苏砚可怜巴巴的眼神,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阿砚,上次你参阅我的文章的时候,是怎么被罚的,你可还记得?”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苏砚仔细回忆了下。被罚绕着内院跑了两个时辰?这这。。。。。。。。
“我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忘尘已经在玄九的搀扶下下了车。沈月白一看忘尘不似往日从容,忙向前询问。
“师傅,你受伤了吗?”
苏砚和萧暮一听,也急忙上前。忘尘看了看三个已经长到他肩膀的男孩,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师傅没事,快进去吧。”
一群人都纷纷进了内院的书房。忘尘一坐定,玄四就进来了。
“主子,苏堂主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
不等玄四说完,萧暮着急地站了起来。
“师傅,你真的受伤了!”
沈月白望向脸色有些许苍白的忘尘,看了看一边挠头的苏砚。
”阿砚!你先去给师傅瞧瞧!”
苏砚这才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
“师傅,可以吗,我最近进步很快。我爹也夸我可以坐诊了呢。”
忘尘点点头,苏砚乐颠颠地跑过去,诊起了脉。突然,他大叫一声。
“师傅,你中毒了啊!”
他的这一声尖叫引得沈月白和萧暮吓了一跳,他俩也跑到忘尘身边。
“师傅,你中毒了吗?”
忘尘倒了一杯水,玄四却先开口了。
“小祖宗们,先别嚷嚷,师傅已经服过解药,让主子先沐浴更衣,别的事晚点再说。”
“师傅没事,你们先去看看我带回来的礼物。”
“那好吧,师傅,等我爹来了,你再叫我进来。”
忘尘拍了拍苏砚的手臂,点点头。
三个小孩出门,就把正在院里收拾箱笼的玄一拖进屋里。
玄一一阵无语。
“那,我说了,主子的事情我们是不能讲的,除非主子自己说,你们别问我,我不想被发配,玄七小哥哥你们都还没见过吧,就是因为多嘴受罚现在还没回来。”
说着朝屋顶吹了个口哨。
“屋顶的这些都是因为爱说废话才成为了暗卫,你问问他们后不后悔,怕不怕!”
沈月白和萧暮和苏砚齐齐看向房顶,只见房顶上的人一闪而过,似乎是从屋里出去了。
玄一莞尔一笑。
“他们呀,最爱打小报告了活该!”
沈月白萧暮齐齐点头表示不能再赞同了。
“行了,苏堂主也快来了,你们呀,也不要担心了,主子是多厉害的人呢。走,你们快去看你们的礼物,子夜那家伙要是看到喜欢的,保不住就藏起来了。”
“怪不得,一直都没看到子夜哥哥。”
沈月白第一个冲出屋子,跑去另一边的院子。
果然,子夜已经抱着一个笼子在逗弄,走近一看,是一直有点呆萌的小鸟。
“这是什么鸟?”
苏砚刚问完,就招来子夜的白眼,
“这可不是普通的鸟,海东青你听过吗?”
苏砚摇摇头又点点头。
"海东青不是猛禽吗,这一点都不像!”
“因为它还小啊,它的妈妈也是我养的,主子说它妈妈死了,只留下了它,就带回来了!”
沈月白和萧暮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
嗯,果然很萌。
苏砚忽然又大叫一声,把所有人吓得一激灵。沈月白凑过去一看,他在箱子里抱出一本很厚很厚的书,足有成人脑袋那么大。
“这是神农药典,这是神农药典!这是我爷爷也没有找到的神农药典。”
“喔,那是什么书?”
萧暮凑过去问。苏砚抱着书的手都有点抖。
“阿灵,小舟,这可是失传了的古籍,据说里面记载了世间一切草药和药方,还有药理,当然也记载了各种有毒的药物,和毒药的配方,和解毒之法,说着,抱着书就在地上坐下。”
萧暮和沈月白面面相觑。
两个人同时瞥到两个长长的木盒子,走过去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躺着的是两柄古剑,两个人相视一笑,伸手拿出了盒子里的剑。古剑入手微凉,有一股寒气渗透到手臂,剑柄上有凸起的字。沈月白手中的剑刻着和风,萧暮手中的剑刻着清阳。
三个小孩在那个古朴的房间里都笑得张扬,那是他们童年美好时光里的某一天,而后的许多年他们都会回忆起这一天,各自得到了最好的礼物,都拥有彼此最至纯的感情。
忘尘中毒不深,且已服用解药,后有苏堂主看诊,并无大碍,苏堂主还是郑重地嘱咐,必须好好调养。苏砚坚持要留下来煮药,萧暮也在房里陪着,只有萧暮被萧夫人叫走,半夜才回来,他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他默默地走到忘尘床前跪下。
沈月白吓了一跳,也跟着一起跪下,磕磕巴巴地承认错误。
“师。。。。。。师傅,阿灵我们只想爬上墙头看看外面,我们,我们没有想出去。”
忘尘没有理睬沈月白的自诉,反而看向了萧暮。
“阿灵,你那么想要出去,这正是机会,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萧暮回答得斩钉截铁。“阿灵在这一方院子里也很好。”
沈月白云里雾里,刚想问,苏砚端着药进来,见到跪在地上的两人大惊失色,差点把药碗都打掉,端着木托盘也扑通一声跪下。
“师傅,背,背书吗!”
沈月白被这突来起来的背书搞得哭笑不得,但是碍于萧暮那肿着的眼睛也不敢笑。
无论沈月白如何问,萧暮都不肯说出那天发生了什么,师傅也不肯告诉他们是如何中的毒。只是萧暮似乎闷闷不乐了许久,师傅也经常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云发呆。
沈月白心想,终究,大家都变成了有秘密的人了。
萧暮像是变了个人,练功不偷懒还主动加班加点,上课也不走神下课也不打闹,沈月白两手一摊习惯了,苏砚却暗暗吃惊,暗暗恼恨。
“阿灵这是不让我活啊.”
沈月白却早早反应过来,他那是故意躲着他们。
几天后萧暮终于病倒了,苏砚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打鸡血一样用功,沈月白也松了一口气,他受命给萧暮喂药,他恨恨地给他吃最苦的药不加糖。
等萧暮病好了,他们就都恢复了正常。
恢复正常了吗?
沈月白还在兀自沉思,子夜已经出现在眼前。
“主子!”
沈月白看着一脸担忧的子夜,扯了扯嘴角。
“你刚从东南边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你很快就能找到我!等你许久!”
子夜刚想说点什么,眼光落到他受伤的伤,再看沈月白苍白如纸的脸色,一步上前扶住了沈月白。
“小主子,是属下疏忽。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中毒了。”
说完这句话,沈月白顿觉眼前天昏地暗,什么都听不到。
刚刚熬好药的苏砚一时失神,手被药罐烫到,赶忙摸上耳朵。忽然听到外面汤圆和饺子大呼小叫地跑进来。
“苏哥哥,子夜他们把主子带回来,你快去看看,主子全身冰凉,毫无知觉。”
苏砚一听全身冰凉又差点被药罐烫到,在原地转了一圈才火急火燎地往大帐赶去。
“萧暮,沈小舟,你们俩王八蛋,把我吓死了也好,我死了,你们爱死哪去死哪去,我再管你们,我,我都死了,我还管你们。”
汤圆饺子听到苏砚的碎碎念面面相觑。苏砚差点在门口跌了一跤,玄一掀帘子出来,一看苏砚,一把抓起他拖进了大帐。
苏砚一看脸色灰白的沈月白,心里焦急,一看萧暮已经起身,无名火乱窜。
“萧暮,你给我回去躺着,再给我添乱,我就也很师傅一样,离家出走.”
萧暮从没见过气急败坏的苏砚,默默地坐回去了一点,但是眼睛仍旧盯着被安置在隔壁塌上的沈月白。
苏砚摸了摸沈月白的手,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拿出银针扎了几处穴位,回头对玄一说。
“玄一,你快马加鞭去最近的万和堂,帮我找楚展柜拿几味药。你就说生灵涂炭,他们就知道你要什么。”
玄一回答好立刻驾马而去。
“子夜,你快去准备干净的热水,马上要用药物给他熏蒸,万幸出门前我准备了一些解毒的灵芝草,他先后中两次毒,又跳入深潭受了凉,现在情况不太好,得先保住他的命。”
子夜赶忙应声,“汤圆饺子,你俩来帮忙!”
大帐里只剩下了萧暮沈月白和苏砚三人。苏砚一边用手揉搓沈月白的手,一边拿眼睛瞄着萧暮。
“阿灵,你知道昨晚小舟他中了软香散?”
萧暮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所以他才割伤了自己,跳了深潭,还给自己吃了颗我配的毒药?”
萧暮这才摇摇头。
“我被人敲晕之前他并未服用毒药。”
苏砚又给沈月白的上身扎满了针 ,然后举着几根针注视着萧暮。
“说出你们的故事。”
萧暮知道这会搪塞不过去,讷讷开口。
“你知道无夜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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