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图依旧是一条长长的平线,沈辞靠在旁边的柜台,他双手抖着摘下早已被汗水灌满的手术帽,不甘、痛苦交织,又一个生命在他眼前消失,心脏在他手下止于跳动……
“什么意思啊大夫?”
病人家属站在沈辞前,声音哽咽,他环视了一圈,所有人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救了啊!”
他突然激动,弯着腰拽着沈辞的领口,红着眼,又哭又笑。
“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到了你们这就死了?!”
沈辞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小声细语:
“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他说完便双手掩面,声音轻而颤抖。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男子依旧不肯相信病床上的女孩死亡的事实,用力松开手,将沈辞向后一推,沈辞的肩胛骨重重地贴在铁柜台上,硌得发痛,。
“我告诉你们!你们都是我杀孩子的凶手!”
男子伸出食指,对着围在病床旁边的所有医护人员,不同于最开始的扫视,这一次的带着愤怒与威胁。
“还有你!你是主谋!”
男子又突然蹲在沈辞旁边,将他的双手从脸上拔下,食指怼在沈辞的脸上。
“我告诉你,沈主任是吧,我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沈辞眼圈发红,他本想说什么,但是已经筋疲力尽,便只将头靠在铁柜上,一言不发。
男子瞄了一眼他的胸牌。
“沈辞是吧!”
“你给我等着!”
抛下一句话,男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他女儿也未曾带走。
小女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嘴角残留着血,还在汩汩地流,染红了嘴角旁边的洁白枕头。
………………
“怎么了这是?”
林涵刚下电梯,走到大厅就看见乌泱泱的站着一堆人,她咬了一口苹果,走到旁边的一个小护士身边。
“这是咋了?”
护士叹了一口气,给她指了指远处病床上躺着的小女孩。
“刚才抢救没回来,孩子她爸在那闹事呢。”
“沈主任那台手术?”
护士沉重地点了点头。
林涵顺着指尖望去,一个小女孩安静地躺着,脸上沾满了嘴角流出的血,凌乱却又静谧,很像她小时候看的童话书上描写的公主,安静祥和,若不是旁边嗡嗡直响的一条线的心电图,林涵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而旁边呢,坐着一个双手环膝的人,他的头沉沉地埋进手臂围成的环里,只有肩膀在颤抖。
她知道,是沈辞。
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都良久停留,只有林涵一个人的世界在行走,还有沈辞抽泣的肩膀,她越过人群的森林,径直走向他的阴暗,站在他的身旁。他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将头靠在林涵的小腹,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像孩子一样,本是独自面对黑夜里的闪电雷鸣,还好有一个人敲开了他的房间门,紧紧地站在他的身旁,叫他安睡,给他唱歌遥,告诉他不是怪兽只是一场暴雨。
林涵也不知怎么了,像是魔怔了一般,鬼使神差的摸着他的头,拇指在他的头发上摩挲,汗水成了蒸汽,又液化成滴,像是清晨的滴露,她的指尖被粘湿,沈辞应该是理发不久,发尖钝钝的,像是摸着草坪上的草,一根一根钝刺进她的指尖。
不疼,但刺……
就像她对沈辞。
她心疼……但也只是心疼……
“对不起……”
沈辞还在不甘。
咬了一口的苹果被林涵放在右手口袋里,沈辞抱她太紧,苹果坚硬的果肉贴上她的腰窝,与皮肉紧紧相贴。
“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
“沈辞,这不是你的错……”
苹果残留的味道还在口腔残留,苹果是最普通的水果,没有它独特的味道,很难给人留下什么记忆点,但是这一刻。
林涵感受到酸楚,不是柠檬的那种来势汹汹的酸,而是美式的后调,酸到喉咙,让人忍不住瘪嘴的酸……
但只要喝了一次咖啡,获得了它天然的功效之后,便就不会在意它的副作用,一次又一次的上瘾,然后感受酸楚,然后再上瘾。
她与沈辞的关系就是这样,看似饱满鲜红的苹果,她不敢吃,怕是白雪公主咬下的那颗毒苹果,可是一旦咬下了、觊觎了、僭越了,到头来的竟然是酸,就想他说的“请同事吃饭而已”,哪怕只是一个应付旁人的借口,她喉咙里依旧酸楚。
林涵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她已经是很多人的多选了,好不容易遇到沈辞这一个做单选题的,她只希望自己能够特殊些。
她低头看着他的头顶,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打在汗水上,她清晰地看见他好多根发白的头发,沈辞紧紧地抱着她,身体颤抖着,轻微的吸气声,和鼻塞了之后用嘴呼吸的哽咽。
沈辞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救命啊!”
医院大门口方向传来混杂的叫喊声,很快整个大厅都开始混乱,林涵和沈辞同时向那个方向看去,一个中年大汉,浑身是血,怒气冲冲地朝着小女孩的病床走来。
越来越近,林涵才看出,那大汉的右边口袋里的血色更深,眼球已经突出,遍布血丝。
“你干什么?”
林涵问了一嘴。
后来啊林涵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非得长嘴,让你问,现在好了吧……
“我去nmd!”
男子力气很大,几乎是一瞬间,他拉过林涵的胳膊,然后用什么向她腹部刺去,林涵只是皱了下眉,慌乱跑开。
同时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林涵,震惊地好像还喊了什么,然后她低头,与沈辞相视。
她起初还不知道为什么沈辞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但是她现在懂了。
一个震惊的、恐惧的眼神,比他先前的因为抢救失败的恐惧的眼神还要更加深刻,像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从活生生的,逐渐死亡的过程。
她听不见声音了,眼前的一片也都开始模糊,她终于懂了为什么爱德华蒙克的那副呐喊是这样的了,在她眼里的世界,所有的人都是扭曲了的,他们在尖叫、在震惊,可是她却突然失聪了一般,只是呆呆地停滞。
沈辞将她抱在怀里,双手按着什么,可她没有感觉,好像能够听到声音了……
但是自己好像泡在水里,空灵的、被堵塞了的,若有若无的听觉。
她看不清,但能够看到鲜艳的颜色,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迸发,然后溅到沈辞的脸上,鲜红色的……
她呛了一口气,有东西堵在她的气管里,她越是想要用力咳出去,那液体般的却更是向下坠,越来越深,直到她无法呼吸,接着伴随着耳鸣。
“沈辞呢!给老子出来!”
沈辞双手按着林涵腹下,血液喷涌地向外涌出,哪怕他用尽力气去按压,依旧止不住,他真没想到,那个男的居然会捅得这样深,已经捅到动脉了,血液沾染了他白大褂的袖子和下摆,纱布叠在他的手里还有她的小腹,一卷又一卷,沈辞慌张的好像是一个刚刚学医的学生,什么都不记得,只会毫无意义地按压。
男人还在寻找他的猎物,在大厅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沈辞的名字,最后两眼放光朝着倒地的林涵旁边走来。
“nmd!沈辞!老子今天就要你的命给我姑娘陪葬!”
男子边说边冲上前去,有几个男子拉着他却不济于事,愤怒的人最为冲动,有研究表明,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时候身体中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会极速增加,通俗点说就是……浑身是劲。
水果刀刺进沈辞的后背,沈辞感觉到一丝寒冷,然后回头,冷冷地看了女孩的父亲一眼。
男子将沈辞拉了起来,对着他的身体乱刺,沈辞最后成为一个浑身是窟窿的木偶娃娃,被丢弃在床尾。
林涵过了好久才有听见世界的声音,乱糟糟的,失去的痛觉又渐渐恢复,小腹一阵剧痛,周遭的寒意袭来,止不住抽搐。
“林涵……”
她好像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费了好大劲才稍微移动一点点头,就看见床尾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慢慢移动。
“别……离开我!”
“别再!离开我了……”
…………
林涵昏昏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寒意袭来,手指变得很痒,像是有虫子在撕咬。
“小姐!”
好像有人说话,林涵也不确定是不是在喊自己,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用力地想啊想啊,头也开始疼,但是她还是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就是好像自己是死掉了,有一个人告诉她,让她别离开他。
可是他是谁?
为什么要让自己别离开?
她都想不起来了,自己的名字,所有的一切的一切,还有自己现在在哪,她全都不知道。
“小姐!”
谁在喊谁?
她好像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慢慢睁开一条缝,只看见两张脸浮现在她眼前,几乎是身体本能,她的眼睛瞪大。
“小姐,这人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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