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殷景诚遭到刺杀,他很快便更改了南巡计划,听闻最近几日就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宝玉心里有些郁郁不乐,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忍着。
天气更冷了,她在宫里许久没见到周贵人了,平日里嫌她聒噪,不见她又觉得冷清,她索性去拜访了冷淡的吴贵妃。
吴贵妃听说她来,很是惊诧,一边叫宝玉坐,一边问道:“大人怎么今日有空到这里来坐?”
宝玉胡乱说道:“不过是内务府近日无事,想来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旁的需求。”
吴贵妃半眯着眼睛笑道:“本宫这里没什么缺的。”
吴贵妃家境殷实,在宫里又是仅次于皇后的位分,根本不会缺什么。
宝玉道:“那就好。”
她与吴贵妃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只随便闲扯了几句话,便搭讪着告辞了。
吴贵妃起身相送,迟疑良久,这才说道:“听闻大人前几日给长春宫里送去了东西?”
宝玉觉得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便说道:“怎么?”
吴贵妃凑上前来,悄声说道:“大人才进宫,许多陈年旧事怕是不知道,长春宫里的那位惹了皇上不痛快,已经禁足许久了,本宫怕大人不知道,触了霉头,到时便不好了。”
宝玉没料到看似一向懒怠理人的吴贵妃会好心提醒她,便笑着谢过,算是领了情。
直到宝玉出去许久了,吴贵妃的丫鬟雪儿见吴贵妃还是怔怔地对着宝玉离去的方向望着,不免说道:“娘娘平日里从不主动寻人说话儿,只一味的拘着自己个儿,何苦呢。像今日大人来看您,您何妨就同她走动起来,日后有个事情,彼此也好互相照应。”
她打心眼里知道吴贵妃在深宫里也是寂寞的,时常劝说,可吴贵妃就是不怎么出去,竟像是自己把自己隔绝在宫里一样。
吴贵妃叹道:“这样一个鲜活的女孩子,怎得也想不开进了宫。”
雪儿忙岔话题道:“娘娘,今儿风大,午膳要用些什么呢?”
吴贵妃没有回答。
傍晚时分,圣驾便已经到了宫里,由于久未处理政事,他一来便去了乾清宫,先面见了南安王,聊了近几日朝廷上的事。然后连饭都没顾上吃,又召见了钦天监建正王青曜。
“朕一回宫,就听说你一直急着见朕,是有什么事?”殷景诚一边看着奏折,一边问。
王青曜抬起头来,也不打算卖关子,直接说道:“臣近日夜观天象,发现有一耀星光芒四射,似乎有主位宫中的样子,怎奈只是一颗阴星,但带来的好处多半是子嗣方面的。”
他见殷景诚分明抬起头来,又卖力说道:“只是这颗星现如今光芒隐去,但未消失。皇上若有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之念头,近日都是好时机。”
殷景诚又低下头去,批阅了两篇奏折,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辛苦爱卿了。”
他并未赏赐,而是等王青曜退下之后,这才阖上奏折,在烛光里闭目片刻。
半晌,他随车轿回到养心殿,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床榻,似乎有什么难以忍耐的事一样,他猛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衫褪尽,看向左肩狰狞的伤口,虽然已经开始结痂,可近日里奇痒难耐,令他坐卧不宁。
当日那一剑应当是涂了什么毒药,他攥紧双手,想了片刻。他推测那日的偷袭之人是北静王余党,想到宝玉在宫外与他们厮混了些许日子,他眼神愈发狠戾。
忽然听见李元宝通报说皇后来了,他只将外衣披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皇后请安之后,便焦急地想要看看他的伤口,他推辞道:“皇后无需担心,已经好了。”
皇后的手停在半空,又尴尬地缩了回去。这位皇上虽然对她一直温柔有加,但她一直都不敢僭越,或许是为皇后的职责,她不能太过于恣意妄为。
或许哪位妃嫔侍寝时可以同他撒娇,她这样想着,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殷景诚微笑道:“连日里朕也累了,是时候准备休息了。”
皇后见他并无留下自己的意思,也只好将自己亲手做的汤羹留下,便告辞而去了。
殷景诚独自一人睡到三更,才做了个噩梦,猛地从床榻上坐直身子,忽见李元宝在自己床榻前跪着,满面冷汗,口中唤道:“皇上醒醒。”
“什么事?”他皱眉道。
“永巷那位...怕是不好呢。”李元宝带着哭腔说道。
殷景诚猛地站起身来,急匆匆穿了衣服,踏上靴子便往外走,李元宝在身后呼唤道:“皇上,外面雪大,您加一件斗篷再去啊。”
殷景诚走到外面,被清冷凛冽的风吹得瞬间清醒了,养心殿外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从殿门一直蔓延到远方的甬道上,除了天空,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竟是个白雪琉璃世界。
不顾甬道上洒扫的小太监,又嫌弃养心殿外停的马车太慢,殷景诚索性飞奔前去,把李元宝急得不行,他忙吩咐自己手下的小太监将裴宣化喊来,接着便勉强跑动起来,追上去了。
永巷内的单人监室里多了许多人,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往来伺候的宫女们,还多了一位马道婆,众人都面色惶惶,看着眼前吐血不停的女子,她头发散乱,面色青白,可嘴角却含着笑。
“怎么回事?”殷景诚看到这一幕,问道。
太医院最有权威的刘太医跪下道:“皇上,这位姑娘怕是中了毒药。”
“怎么会中毒?看着的人呢?”
看着的那几位宫女已经抖成了风中的落叶,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回道:“皇上,奴婢几人也不知道她怎么吃了毒药,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压下去。”殷景诚对着刚刚赶来的李元宝道:“严刑拷问,问出真话来。”
李元宝来不及扶正自己的帽子,便答应了,底下的侍卫拖着这几个哭天抢地的宫女远去了,雪地里逶迤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愣着干什么,还不接着救?”殷景诚对着刘太医道。
刘太医浑身汗毛直竖,刚才所有太医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催吐药和清毒药都用上了,可这姑娘明显是中毒时间太久,已经无力回天了。
“皇上...皇上?”躺在血泊中的女子忽然出声,李元宝忙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默默退出很远之外,独留殷景诚还在原地。
“去把贾宝玉叫来。”殷景诚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道。
“皇上,别忙了。”悦馨像是忽然恢复了神智,挣扎着说道:“你已经是皇上了...”
殷景诚蹲下身子,轻声说道:“是,我已经是皇上了,你不用怕。”
悦馨露出一丝笑,她说道:“皇上,悦馨很开心。”
终于不用每日把自己关在黑暗中了,终于不用每天做噩梦梦到死去的家人们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也很开心,看到你能清醒过来。”殷景诚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喃喃说道。
悦馨的目光望向殷景诚背后的人,忽然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沾了血的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来:“你是谁?”
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宝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殷景诚一回头看到宝玉,顿时又是一惊,对比之下,这两人分明更像了。
悦馨忽然呼吸困难起来,指着宝玉,不住地说道:“你...你不该来...”
“你的通灵宝玉不是有奇效,还不快救人。”殷景诚回过头去,吩咐宝玉道。
宝玉忙用冰凉的手将通灵宝玉取出来,口中解释道:“不知道有没有用,我试一下。”她手忙脚乱地走上前去,将通灵宝玉贴在悦馨的胸前,口中默念着咒语。
连续念了三遍,悦馨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她,她不得已闭上眼睛又念了三遍。
在一片肃杀下,宝玉见悦馨的眼睛还是睁着,可她的手分明已经彻底冷了。
殷景诚趴在悦馨面前,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良久,他圆睁着猩红的眼睛,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的通灵宝玉不灵了吗?”
宝玉还未及回答,见他忽然站起身来,一脚凌空而来。
宝玉飞出去几米远,好在通灵宝玉还牢牢攥在她手里,没有受到损伤,且雪地松软,除了肋骨钻心的疼,其他地方都没有伤到。
李元宝忙跪伏上前,带着哭腔说道:“皇上三思,这不是贾姑娘的错。”
此时,殷景诚已经缓缓跪倒在死去的悦馨面前,双眼空洞,面无表情。
“都滚。”听到这句话的众人如临大赦,慌忙四散而去,李元宝匍匐上前,将地上的宝玉扶起来,极快地远离了永巷。
“姑娘,你别怪老奴,大半夜的将你喊了来遭罪。”李元宝一边扶着宝玉,一边说道:“皇上如今正在难过,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宝玉咬牙向前走着,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如今这皇帝才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她虽身上疼,可心里却一块石头落了地。
可方才最揪心的一幕是,那名死去的女子和自己长得很像,这恐怕是殷景诚对她死缠滥打的一个原因。
本来以为只是因为通灵宝玉,若是多了容貌的这一层,就更不好脱身了。
没有办法,既然选了这条路,便是死了也得走下去,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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