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别人听了白谨胆大妄为的话会惊怒、怀疑,左安礼却是把他拉过来,摸摸他的小脑袋。
他们相处不久,但左安礼看人很准,知道白谨绝对不是不孝不悌的人。
那么白谨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缘故。
左安礼没多说,只用行动来表达他的支持。
白谨诧异,微微瞪大了清透的眼眸,埋藏在心底的怨恨和怒气逐渐淡化,他将白老大对自己家做出的、耻于喧诸于口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左安礼道来。
左安礼听得拳头硬了,咬牙切齿地骂道:“畜生。”
白谨眼睫上沾了几粒泪珠,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他万万没想到左安礼这样啊的端庄俊逸君子会突然口吐芬芳,那点委屈就化成了好笑。
他咧开嘴:“我要去跟夫人请假。”
左安礼:“不去跟我父亲说吗?”
白谨摇摇头:“我们还是要按律令规程来办,不能开走后门的先河。”
左安礼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弯了点弧度,温声细语地说:“好,你放心吧,我父亲一定会秉公处理,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白谨眼睛弯成了月牙,重重地“嗯”了声。
左夫人是位明事理的女子,她性格温婉,但也有强硬的时候。听了白谨的遭遇,重重拍在扶椅上,怒火滔天:“岂有此理!居然还有这样不仁不义、不慈不悌的刁民!”
她其实更想骂前县令也是个草包玩意儿,但两个孩子都在这,而且平头百姓不可妄议朝廷命官,便把到嘴的骂声咽了回去。
白谨弯腰:“谢夫人体谅,我同娘亲会将此事告上县衙,我坚信左县令肯定会秉公办事的。”
左夫人招招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告诉你娘亲,千万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会主持公正的。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可不能让坏人得逞了,知道吗?”
同为女子,她怎能不知白谨娘亲的难处,而正是这样,才不能退!
白谨感动地抽了抽鼻子,点点头:“我会的,谢谢夫人。”
左夫人等白谨离开,视线才放在自家儿子身上。
身为亲娘怎么会不了解自家孩子呢,何况是左夫人这样既有手腕,又有善心的女子。她看着自家大郎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疏离克制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孩子的灵动活泼。
也是白谨来了后,他才稍微像个正常年龄男孩那样“调皮”了点。
她见对方坐立难安的模样,忍不住欣慰一笑,这孩子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朋友了。
“我见你也听不进去了,罢了,许你放纵一日,去观审吧,也算是涨涨见识了。”左夫人打趣地说。
左安礼面皮薄,闻言脸都红透了,也不跟自己的亲娘客气,弯腰道:“多谢娘亲。”
八岁大的孩子又补足了营养,已经长到母亲胸口那么高了,左夫人略微惆怅。
儿大不由娘啊。
骄阳似火,炙烤大地。
都抵不过白谨心头的火热。
他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居多。不论是帮他的钱婶娘,还是大勇哥,亦或是现在的左夫人,都愿意对他伸出援手。
他加快了去县城里最大那个茶楼的脚步。
在古代诉讼也是有要求的,非农闲期不受理,非正常天气不受理,官员出公差、新旧交接不受理,节假日也不受理。
四舍五入,老百姓真正能诉讼的时间也就只有三十多天。
当然,恶性的刑事案件要除外。
白谨正好撞上了农闲时间,但他也认为,自己的案件属于刑事案件了。白老大算得上是买凶杀人,他又有证人证据,为何不告?
张氏在茶楼的大厅里坐着,等得心急如焚,其他人隐晦的打量目光让她十分不安。
这样的煎熬终于在等到她的孩子时缓解了,她只能从白谨身上汲取力量和安全感。
她那比野草还要坚韧生长的孩子也不会让她失望。
白谨拉着张氏的手,目光坚定,义无反顾地说:“娘亲,我们走吧。”
上一次全是张氏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痛苦挣扎,群狼环伺,没有任何人的帮助。
就是青奴,也因生性胆小懦弱,无法为母亲撑起一片天。你能责备一个十岁的孩子么?
该埋怨的,该痛恨的永远不是受害者。而是那些贪婪狠毒、心胸狭隘的加害者。
衙门大大方方地为来来往往的百姓敞开,新县令来了不过十几天,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位县令是个负责任、有底气、有规划的好县令。
就是连站在门口守卫的衙役都精神了不少,整个衙门焕然一新。
张氏有些愣神,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白谨牵着她的手就走到了衙役面前,脆生生地喊道:“衙役大哥,我带我娘亲来办理诉讼。”
衙役很惊讶,他们这个偏僻的小县城,有什么财产纠纷、感情矛盾一般闹到村长、里正那儿就给解决了。
百姓大多畏惧当官的,很少有来县衙的。
他总觉得那小孩身后跟着的女人有些熟悉,不过一时间没能想起来在哪见过。
张氏不打算一直蹲在孩子身后,款款走出,一字一句地说:“我来告孩子的大伯,他买凶害人!”
冷硬的口气,微颤的腮帮,可以看出眼前妇人的不平静。
衙役终于从生锈的记忆中想起了这人是谁,不正是被那个糊涂县令冤枉的可怜女子么。
他都能看出来那个泼皮无赖有多么贼眉鼠眼,谁家村子没出过这样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可惜他只是个办事的衙役,上头要下令,为了一家老小也只能照做。
“这次的县令是个好人。”衙役只能意味不明地说出这句话来。
白谨连忙弯腰道谢:“多谢衙役大哥的提醒。”
张氏也盈盈一拜。
左县令一直在高堂上处理公务,见到白谨有些惊讶,听明了来意后,抽出一张纸给他:“你要写状纸给我才行——会写吗?”
白谨点头:“我会。”
若是有百姓不识字,这一步就会麻烦县令的师爷或者县丞来办。
待他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写清,左县令就收下了他的状纸,案子就在官府这儿记下了,相当于“挂号”。
他从卷宗里翻出了前任县令里潦草处理的经过,扶额叹气。
“别急,这事彻底弄完可能要等明天了。”
左县令派差役去拘传被告和相关人,还有搜集白谨提供的证据,这些都要花费时间。
白谨颔首表示理解,张氏在一旁都插不上话,只能用欣慰和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今夜就让你娘亲住县衙吧,后面还有房间。”左县令道。
白谨摆手:“不用麻烦县令了,娘亲住我的房间就行了。”
张氏也在一旁应和,她也不敢多麻烦当官的。
左县令挑眉:“那你呢?”
白谨哑然。
谁知小门处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越声音:“他与我同住。”
小左,你可真不客气
指指点点.jpg
古代真正打官司是件很痛苦很困难的事情,如果不是被逼入了绝境,一般人都是不会鼓起勇气打官司的。不像现代,还能请律师,就算你本人不到场也能受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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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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