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巷子口
坐在那搓麻线的丁大娘抬头看见隔壁的范娘子手里拎着一串粽子从远处走来。
“呦,范娘子回来了?这都过了端午了怎还往家带粽子呢?”
范娘子停住脚步,脸上带笑的说,“今早我家官人气色好了许多,嚷嚷着要吃粽子,难得他有胃口,这不,我一大早就去买了朱老大家的粽子来。”
说要范娘子晃了晃手指上挂着的一串三角粽子。
丁大娘听了这话,念了句佛号,“难得想吃些东西了,那离病好也不远了。”
范娘子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那我先家去了,回头再找您老聊。”
“快些家去吧。”丁大娘摆了摆手,接着低头搓麻。
范娘子推开大门进了院子,透过西间的窗户看了一眼里面,大儿子正撅着屁股趴在榻上拿着拔浪鼓逗弟弟妹妹玩。
她提着粽子直接进了东间,边往床前走边说,“官人,粽子买回来了。”
看床上的人没有动静,范娘子有些疑惑,出门前刚刚醒的,这么快又睡了?
她坐到床边,轻轻推了下,“官人?”
对方纹丝不动,看着没有起伏的胸口,范娘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在了陈大郎的鼻子下面。
啪!
粽子从范娘子的手中跌落。
她慌慌张张的起身往外跑去,却因为跑的太急被门槛绊倒头摔到了台阶沿上,血从头上不断的流出,顺着台阶滴下。
“娘!”一声孩子尖利的哭喊传了出来。
刚起身准备回家的丁大娘被吓了一跳。她抚了抚心口,刚想破口大骂,就听见呜呜的哭声接连不断传来。
顺着声音她走向陈大郎家,“延春,你家孩子这是在嚎什么?”
一进院子就看到范娘子倒在堂屋门前,头上都是血,她家4岁的大儿子正趴在范娘子身上哀哀的叫娘。
“哎呦,我的天,出大事了!”丁大娘一拍大腿,冲着屋里嚷嚷道,“陈大郎,你家娘子磕倒了,我先送她去医馆!”
也来不及听陈大郎的回话,赶紧过去扯开陈家小子,背起范娘子,“阿满,你赶紧去你外祖家叫人,我先送你娘去医馆。”
阿满用袖子擦了下眼角,点了点头,飞奔出去,鞋子跑丢了一只也顾不得管。
丁大娘路过自家的时候喊了丁老头出来,俩人合力送了范娘子去了最近的医馆。
范延春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呻吟了几声,听到周围不停有人在嗡嗡的说话。让她本就疼痛的脑子更加难受。她忍不住用手锤了两下脑袋,立刻有人箍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动。
刘老太一双大手紧紧的握着女儿的双手,转头嚷叫,“她姨夫,你快过来看看,春儿在用手敲头!”
周大夫转身过来,拿出延春的一只手把了下脉,看了下脑袋上的伤口,又翻看了下她的眼皮。
“怎样?”刘老太急切的问。
“脉沉无力,气血淤阻,三焦——”
刘老太着急的摆手打断,“你莫于我掉书袋子,有话直说!”
周大夫被噎了下,也知道这位妻姐的脾气,老实道,“大姐你先别急,春儿脑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应该是伤口太疼,你们又都围着她说话太吵,现在我开个方子让她吃了缓解下。”
说着开了方子唤来药童去抓了药煎上。
刘老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朝还陪坐在一边的丁大娘感激的说,“今个多亏了妹子你,等明个春儿好了,定让她提着礼上门道谢。”
丁大娘背着延春刚来医馆没多久,她娘家人就赶过来了,她摆了摆手,“老姐姐你客气了,邻里邻居的搭把手的事。佛祖保佑,延春这孩子没啥大碍了,有你们看着,我就先回去了,麻绳还扔在门口呢。”
丁大娘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刘老太赶紧站了起来,她还攥着女儿的手,“我现在手里撂不开,老大家的你替我送送你婶子。”
吴氏听了婆婆的吩咐赶紧走过去给打着布帘子,虚扶着丁大娘走了出去。
刘老太重新坐了回去,拿着手帕怜爱的给女儿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子。
转过头去变了脸色,皱着眉头吩咐二儿媳郑氏,“你先家去,回去买只老母鸡炖上,好了用瓮装了拿过来。”
说着从腰带里面抠出五十文钱来递过去。
郑氏忙上前小心的双手接过钱来,“儿媳知道了。”
送走丁大娘的吴氏打了帘子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低头撇了撇嘴,抬头笑着说,“娘,丁大娘回去了。”
刘老太点了点头,“你去甜水巷子看看,老三那边需不需要帮手。”
打发了两个儿媳出去后,刘老太摸着女儿头上结痂的血块,痛心的哭了起来。
等药童端了煎好的药进来时,她忙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扶女儿起身,把药给慢慢灌了进去。
等范延春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茫然。这个地方非常的古朴,空气中还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记忆慢慢的复苏,她记得上一世她在开车赶往一个绣品展的路上遭遇了车祸,最后一幕是突然出现的一只白鹿,急刹车声和玻璃震碎的画面。
没想到人真的有下一世,而她的下一世竟然是古代!她开始回忆自己这一世前二十一年的生活,发现除了相貌有些相似,性格很多地方却跟上一世不相同。
她不禁想的有些入迷,眼睛有些发直的看着屋顶。
她这样子倒是把自己老娘吓坏了,赶紧叫来了周大夫,“你快看看,春儿的眼睛都直了。”
周大夫用手晃了晃,延春回过神来,虚弱的喊了一声,“小姨夫~”
周大夫应了一声,“感觉怎么样,头疼的厉害?晕不晕?”
刚刚想事情想的入神忘记了疼痛,周大夫这么一问,她立刻感受到头疼了。
“疼 ~”
周大夫把了下脉,“不妨事,你再吃一副药,今晚在医馆休息一晚,明天可以挪动回家休养了。”
“不能在这里住几天,等大好了再挪动吗?”刘老太不满的问。
“大姐,春儿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剩下喝几副药,没有大问题在家好好养着就行了,躺在医馆每天都要钱的。”
周大夫看刘老太嘴巴又要动,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今天春儿满头的血看起来确实吓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东家同意免费住上一晚已经不易了,再住下去东家就要张口连今晚的一起算了。”
刘老太这才不吱声了。
次日一早,刘老太收拾好药包,准备带着女儿动身回娘家休养。
昨天晚上二儿媳过来送鸡汤的时候说了女婿去世了的事情。老三跟下了值的老大在女儿家帮忙料理。
她怕小女儿回到家看到死去的女婿再受了刺激。干脆先不让女儿回去了,等过个一两天女儿好点再说。
快到家门口了,碰到老大家的站在门口,嚷嚷着女婿已经停灵两天了,就等女儿回去见一面好盖棺。街坊邻居都看着,刘老太说不出不让女儿不回的话,只能狠狠地刮了大儿媳一下,然后让驾车的掉头。
“大娘,多出的这段路得多加三文钱哟。”车主边呵着驴掉头边讲好价。
刘老太耷拉着长脸,“少不了你的。”
回到家,进了院子,延春看到正对的堂厅停放着一具棺材,她轻轻的走向前,看着躺在棺材里的人,神情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多了前世记忆的缘故,她对这一世的记忆感到隔着一层纱,仿佛是看了一场电影。
正往小外甥嘴里塞糖角的范延秋看到阿妹一脸恍惚的看着棺材里面,他把手里剩下的糖角往外甥手里一塞,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扶住延春,“阿妹,你头还晕不晕,先回屋躺着吧。”
这时看到娘亲的阿满把手里的糖角一扔,哇的一声,冲上去抱着延春的双腿哭嚎。
延春本能的蹲下抱着4岁的大儿子安抚。
刚付完车钱进来的刘老太捡起被外孙扔掉的糖角,拍了拍上面的土,对站在旁边的小儿子说,“你大哥上值去了?”
延秋点了点头,弯腰从延春的怀里抱出哭泣的外甥,“阿满别哭,你陪你娘一起去睡会。”
在怀里扭动踢腿的阿满听了这话安静了下来,乖乖让小舅舅抱着他进了里面的房间。
眼巴巴看着娘也上床后他一个翻身滚进娘的怀里,紧紧握着一片衣角。
延春条件反射的拍着怀里小人的背,娘俩慢悠悠的睡了过去。
堂厅的俩人来到院子,刘老太啃着糖角问小儿子,“阿满怎么没跟阿明和阿月过去我们那?”
“阿满在家哭闹的厉害,大哥把他带过来了。”
刘老太撇了撇嘴,“肯定是你大嫂嫌麻烦撺掇你哥把阿满带过来的。”
延秋没有接老娘的话茬,“阿妹的病怎么样了?姨夫怎么说?”
“说是脑袋上的血止住了,也算命大流了这么多血还救过来了,给开了药呢,先吃着,等过两天你姨夫再过来给把把脉。”
刘老太转身去厨房把带过来的药给煎上。
“这遭瘟的陈大郎,自己死也就罢了,还想带着春儿走。”刘老太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娘,你在这守着,我去街上填饱下肚子。”延秋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边穿边往外走。
刘老太从厨房探出头,“你吃饱了赶紧回来,别在外面瞎混,你妹这还乱着呢!”
“知道。”延秋头也不回的伸长胳膊摆了摆手。
睡醒了的阿满看到娘亲还在睡,他没有出声,也没有下床,自己在床上玩一会手指,然后翻身趴过来,去亲一亲娘亲头上包裹着伤口的纱布。过一会儿再趴过去吹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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