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的细棉布面料，正是杨战几日前亲自去县城为小草挑选的。“这是……这是……”林小花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总不能说是林小草送给她的，林小草就在这里，这话一说出来就会被戳穿的。
“还能是怎么来的？从小草那抢的呗。”方才一直在屋里躲事的庄氏扶着腰靠在门边，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林小花，对杨战说道，“那天你把小草送回来，前脚刚走，林小花后脚就去搜了小草的包裹，见到那两块布眼睛都发光了，直接就拿到自己屋里去了。啧啧啧，这才几天呐，就赶了一身衣裳迫不急待地穿上了。”
“庄氏！这里没你的事，回你屋去！”林周氏喝道。
庄氏瞥了她一眼，这死老太婆，之前看她有了身子，对她成天嘘寒问暖的，结果一听那些长舌妇说她肚子圆圆的可能是个女儿，立马就变了脸，还成天赔钱货长赔钱货短地说她未出世的孩子。还有这个小姑子，在她刚进门的时候就成天挑唆着死老太婆磋磨她，要不是她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庄氏理都没理林周氏，她现在肚子里还揣着货呢，林周氏不敢拿她怎样的。庄氏自顾自说道：“不只是衣服，林小花见到小草有新的被褥了，也给搬走了呢。还有刚才，那媒婆给小花说的人家多好啊，家在县城开着杂货铺，小花嫁过去就是老板娘，爹娘都觉得不错了，她自己非得比照着小草来，张口就要三两银子的彩礼，不然就不嫁。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还三两银子。最后把人给气走了，娘舍不得说小花，就拿小草撒气，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那声音，我在屋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小草的手被杨战捏得生疼。先是被杨大哥撞见自己挨打，紧接着连杨大哥送的东西都守不住的事情被当面说了出来，林小草觉得好难堪。他失落地想着，自己这么没用，杨大哥一定很生气吧。
杨战的脸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他的确生气，但更多的是对林小草的失望。
杨战知道这个世道孝大于天，无论林周氏怎么对待小草，他都不可以反抗，只能受着，所以他之前担心小草留在家里会受委屈，便一直尽量把林周氏和小草分开。但是他却没想到，林小草的内心竟然这么懦弱，连妹妹都可以随意欺负他。
杨战不知道的是，在林小草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他也反抗过的，只是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妹妹会得到抱抱和安慰，而他只会被打或者罚饿肚子。时间长了，他麻木了，也懂得了逆来顺受才会让自己更好过。
杨战对林小草失望归失望，但是他也绝对不允许他的人受委屈。他拉了拉小草的手，问道：“你爹呢？”
“他……出去了。”方才那媒婆被气走后，林大山也气得出去了。
“嗯，这里交给我，你先回你房间去。”
林小草点点头，默默地回房了。
杨战看着林小草出去了，冷冷地开口道：“给你五分钟时间，把衣服还有被褥都拿出来。”
林小花一听，有些不乐意道：“干嘛那么计较，你那么有钱，给林小草再买新的不就行了？那布我都做成衣裳了，还给林小草他也穿不了，被褥我也都盖过了……”
杨战打断道：“我再说一遍，五分钟之内把东西拿出来，晚一秒种，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林小花被杨战凶狠的样子吓住了，虽然不知道五分钟和一秒钟是什么意思，但她不敢再罗嗦，飞快地跑回房间了。
林周氏有些看不下去了，不满道：“杨战，你吓唬个小姑娘干啥？就算小花拿了小草的东西，那又怎样？他当哥哥的有好东西不主动给妹妹，还有理了？你怎么能让小花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呢？”
“我不管什么哥哥妹妹的，只要东西是我送的，就不行。还有，谁说我让她把东西还给我了？那种女人用过的东西，我碰一下都觉得恶心。”杨战说完，便起身出了堂屋，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林小花已经把另一块石青色的布和刚脱下来的衣服，还有那床被褥放在一起抱了过来。
“扔在地下。”
林小花犹豫了一下，把东西放在了地上。
杨战拿出刚才在厨房拿出来的打火石，啪啪两下，把被褥点燃了。
“你干什么！……哎呀，多好的东西啊，你就这么给烧了，让小花还给小草不就行了嘛……”林周氏阻止不及，在一边心疼的跳脚。要是还给林小草，等他明年出嫁了，最后这东西不还得归她嘛，现在就这么烧了，那可就真落不着了。
庄氏一看杨战把那么崭新的被褥和一看就不便宜的衣裳布料一起烧了，也吓了一跳，林周氏那个性子，一定会把这个损失都算到她头上的。庄氏自觉把事情闹大了，赶紧回屋了。
杨战看着东西烧成了灰烬，便撇下林周氏母女去找林小草。
“小草，是我，开下门。”听到杨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窝成一团无声抹泪的林小草赶紧胡乱擦了下脸，去开了门。
杨战本来是打算趁着林大山回来之前的这会儿时间，好好教育下林小草，让他不要那么逆来顺受，要学会维护自己的利益。结果他一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切彻底惊呆了。
昏暗的光线从被纸糊住的窗户透进来，只见这不大的房间里，竟然一件家具都没有。在靠墙的地上有一堆稻草，熟悉的铺盖正铺在上面，显而易见这稻草是被当作床来使用的，而在另一边靠窗户的墙边，地面上放着一块木板，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几件衣服，旁边放着一个针线篓和几个零碎的小东西……
看见这一切的那一瞬间，杨战失语了，他看着屋内的景象，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一句：“小草……你就住这？”
“嗯，”林小草顺着杨战的视线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家里屋子不够了，我一个小哥儿不能和哥哥住，也不方便和妹妹住，就只好自己住了。”
“你……在这住多久了？”
林小草：“……”。住多久了？应该是从四五岁开始的吧，那时候小花哭闹着不愿意和他住一起，从那以后他就在这里安了家。
杨战看着默不作声的小草，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杨战想到了林秋林冬那放着两张小床的房间，这一刻，他为怀里这个少年而感到心疼和愤怒。
良久之后，杨战说道：“小草，我带你走。”
林大山一进屋，林周氏便冲了过来，指着地上那一摊灰哭道：“当家的，你看看你那好哥儿婿做的好事，他竟然在咱家放火，他……”
“林大叔，你回来了。”林大山被自家婆娘拉着一顿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杨战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周氏顿时噤声。
林大山看着和往日有些不同，没有一丝笑模样的杨战，疑惑道：“杨战，怎么回事儿啊？”
杨战道：“怎么回事儿，等我走后你再仔细问你们家人就是了。我现在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
“我打算把婚期提前，一个月后成亲。”
“什么？！一个月后成亲，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林大山还没说话，林周氏立马跳了出来反对。
杨战懒得和她扯皮，直截了当道：“你把小草留到明年五月，无非就是想让他再帮你们家春种，对吧？”
“没错。”
“那这样吧，你们到时候请一个人来帮你们春种，工钱按照五天来算，一天二十文，我来帮你们出了，你看怎么样？”
林周氏一听杨战愿意出钱，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寻思着怎样才能多抠些钱出来。
那边林大山已经反应了过来，连忙拒绝道：“出啥钱啊，你既然想提前成亲，就提前好了，我们家这么多人，还怕没人种田不成？”
“你傻啊，”林周氏一搡林大山，恨铁不成钢道，“人家都主动给你钱了，你干嘛不要啊。这钱我们当然得要了，小草明年再嫁的话，还可以给家里多做多少活啊，现在提前到下个月，我们家损失可大了，一天二十文太少了。”
“你想要多少？”
林周氏犹犹豫豫道：“二十五文……不，三十文，按照一天三十文来算。”
林大山一听就炸了，“三十文！你抢钱呢！”
“你懂什么？怎么就抢钱了？咱家到时候还要包午饭呢。”林大山一见林周氏那掉进钱眼的样子，知道自己说不动她，无奈地不再言语了。
见两人安静了，杨战说道：“行，就按三十文来算，五天就是一百五十文。”他现在身上正好有不少铜板，当下便直接数了一百五十文出来放在桌子上，对林周氏道：“这一百五十文可以给你，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小草必须今天就和我走，我会给他安顿好住处，其他的你不用管，等到下个月我会把他送过来成亲。”
林周氏望着桌子上那一堆铜板，点头道：“行，但是你得保证不会传出坏名声影响我闺女的亲事。”
“保证不会。”
“那行吧，你把人领走吧。”林周氏生怕杨战反悔，急急忙忙把铜板搂在怀里。
房里，林小草按照杨战的嘱咐静静等着，杨战推开门见到的就是他这副乖巧的模样，顿时笑了，“我和你爹娘都说好了，咱们走吧。”
“哦。”林小草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傻等，根本就忘了要收拾东西。他急急忙忙地把包袱皮翻出来，杨战阻止道：“东西不用收拾，你后面回来还得带回来，多麻烦啊，我带你去买新的，到时候你来回住也方便。”至于还会不会回来住，那就不好说了。
林小草不知道杨战的内心想法，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便什么也没拿，直接跟着杨战出去，和父母道了别，就此告别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除了打脸，后面基本就没林周氏啥事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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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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