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掌柜!”
看来宋云初的这口气还是松得太快了。
她一回头便看到满脸尖酸刻薄的中年男人握着把长刀站在台阶下。
在脑海里艰难地翻出关于面前这人的记忆:他名叫李良,之前来铺子里定做过长刀。
他冷哼:“我之前来定做长刀,说好是要轻便灵活些的样式,等我拿回家才发现这刀刃这么宽,又是双刃,用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如今你这铺子里的人就这水平?”
面对怒气冲天的质问,宋云初立刻道:“抱歉,我也是听您说才知道这事。之前接手您的订单的工人已经请辞,但放心,我一定给您解决,尽快重做!”
“尽快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因此浪费了许多时间,还要让我等到何时!”
“这样,”刚上任的小宋掌柜脑子里飞快转动,心生一计,“长刀做好了以后,直接给您送到家里,这样就不用再耽误您多跑一趟。这也是我宋氏铸剑铺之后会推出的服务,送货上门!晚送到家会赔钱的!”
见她再三保证,客人才勉强同意。
“最晚明日辰时,我定将做好的东西送至府上。”给了准话,将人送走,宋云初只觉筋疲力尽。
铺子里仅剩的两个伙计并没来上工。
昨日原主知道王二会来闹事,不欲让他们卷入其中,便给他们放了一天工。眼下不得不让他们来赶活儿了。
宋云初抬手关了铺门,按照记忆前往两个伙计家中,但也如她所料,无人应答。
面前的门敲了许久依然紧闭的门,还有来往邻居们刻意与她错开的视线,看来自己这铸剑铺掌柜终究是要成为光杆司令了。
缓缓走在回铺子的路上,她手里依然掂着方才收到的银子,恰巧看到一家药铺,宋云初犹豫几秒,还是朝里走去。
*
“你去哪了?”
宋云初刚推开铺子门就猝不及防被一拉,对上了身着玄色衣袍的男人的双眼。
他靠在门后,脸色苍白,双眼盯着她。
他的力气有些重,让她倒吸一口气,他还真是专挑她手上乌青的地方捏啊!
被吓得不轻的宋云初没好气地挣开他,顺手将手里的东西往他那里一丢:“关你什么事!”
说罢朝男人撇了撇嘴,往后院走。
背后的人一顿,立刻捡起东西,快步跟在她身后,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正在气头上的宋云初将其拂开,抱着胸瞪他。
他一手提着几个药包,看着宋云初冷着的小脸,轻声道,“我以为你被早上那群人捉走了。”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宋云初眉间微挑,顿了一下,语气不善再问:“还有呢?”
没什么别的要说了?
男人一愣,眸中眼波转过几瞬。
他似乎很不擅长说这些话,斟酌片刻继续道,“不小心伤了你,我很抱歉。药,谢谢你。”
宋云初听着他缓缓道出的话语,心里的怒气渐渐消散,视线一低便看到他沐浴在阳光下的衣角,移开视线:“我也要多谢你,今早帮我吓住王二他们。”
“无事,顺手罢了。若是让他们发现我就不好了。”
男人的一句话成功让还想说些什么的宋云初闭上嘴,抬眼瞟他,忽然道:“你脸很红,没事吧?”
脸红?他愣愣看来。
他的眼睛是锋利的凤眼,狭长且凌厉,此时一眨眼便水润润的,显得无辜许多;鼻子挺翘,唇却似乎天生微微上翘,像是给一柄剑套上了剑鞘,不再那么有攻击性。眼下他垂眸站着,翩跹的睫毛安静地洒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柔和而无害。
宋云初正想用手试探额温,被男人敏捷地偏头躲过:“我没事。”
“还是吃点药吧。”她将人引到厨房,一股脑将所有的药材倒进了药炉,一时间只有“咕嘟咕嘟”煮药的声音。
“我叫徐翊。”半晌,男人打破沉默,自我介绍,“还要多谢姑娘救了我。”
宋云初一愣,随即也自报家门:“我叫宋云初。举手之……”
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她现在是身无分文的、还有两个打工人等着她发工资的铸剑铺没钱老板。
虽说是举手之劳,但也不能跟你太客气。
小宋掌柜装作无事发生,清咳两声,话音一转收回上句话,“我给你用了我家唯一一瓶价值好几两的金疮药,还有刚抓的草药,虽然也不值几个钱,但我也算救了你。”
这种拿人短处要挟人的事她第一次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眼狠狠心一股气道:“你可有银子?”
王二付给她的二两银子,其中大半是两个工人的工钱,另一小半是运营铺子的钱。能留在宋云初手里的也就几百钱,还得还之前原主为了过生活的欠债。
且打铁极易受伤,现在把金疮药都给他用了,还得额外买。还因为他吃了不少苦头,少不得从他身上稍微薅点银两。
她眼神在他身上一转,努力寻找他可能有钱的证据。这一身衣料看着平平无奇,但在亮处华光溢彩,至少她没有这样的料子做成的衣服,似乎不是凡品;通身矜贵的气质,也勉强像个好人家出身的。
听见“银子”二字,徐翊将视线从药炉移到她面上,说起他的来历:“我本是云州一平民之子。家中有些积蓄,供我读书,可我更想要来陈州当个小兵上阵杀敌,便离家来了这里。”
这里离前线不过十五里,确实很近,也时常会征兵。
所以他是离家出走?
“那你怎会受伤?”宋云初又朝他伤处看去一眼。
徐翊语气低落:“我在城外被劫,随身的东西都被抢走人也被打伤,仓皇中逃到这里。”他语音一顿,良久才继续道,“但我现在实在……”
宋云初在心里默默补上他未尽的话语:没钱。
“不过姑娘放心,等我有了银钱会立刻还给你的。”
虽然他说得诚恳,但比起空头支票,她更想要现成的银子。
宋云初诚实地沉默。
厨房里再度安静下来,气氛凝滞。
好在一旁传来一道声音,解救了面对面僵持着的二人。
“有人吗?”
宋云初松了口气,转身往外去:“我去看看,你记得把药喝了。”
不料,刚出厨房便见一个背着包袱的面容清秀的男人站在后门探头探脑。
她当即开口:“你是谁?有什么事?”
来人眼睛一亮,三步两步上前抱拳道:“请问是掌柜的吗?在下言一,此番叨扰是想找个活计做。”说罢,对着宋云初爽朗一笑。
来她这里找活做?
“我这里没有活可以给你做,你走吧。”宋云初毫不留情。
“我可以不要工钱,就是想找份工做。”
言一的话把宋云初气笑了:“不要工钱只做工,没苦硬吃?”她站在门口往外一抬下巴,再次赶人,“赶紧走!”
意识到不妥,他急忙改口:“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就行!我可以睡在铺子里!我用做工来抵住宿的钱。”总结完又瞄了小宋掌柜的脸色,小声匆匆补上最后一句:“要是能管饭就更好了。”
找包住的工作倒是挺常见的。她有些苛刻地上下打量着言一。
“我会打铁!长剑、大刀什么的我都能做,平常的斧头、铁铲我也行,精细的活儿也成,但有的我得学。”他语速极快地说,像是在争分夺秒地推销自己。
宋云初依然是一副深思的表情:“我这里并不是最大的铸剑铺,单子不多,月余可能都接不到一个单子,发不出工钱,你接受得了?”
“当然!我现在只想要找份包住宿的打铁工。”
正当小宋掌柜狐疑时,身后徐翊的脚步声传来:“怎么了?”
没等宋云初接话,那边应聘的小伙已经再次伶牙俐齿将自己介绍一番,犹觉不够,提议道:“或者这样,您说一东西我来做,做出来您满意,还望您能给我个机会。”
沉吟片刻,徐翊说道:“这似乎是个办法,可以等他制做出成品,再考虑是否留下他。”说完便看向了宋云初,等她定夺。
两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宋云初想到明早辰时需要交付的长刀,终是点了头。
不过几个时辰功夫,言一便手脚麻利地做出了长刀,在任何一个专业的打铁匠看来都毫无瑕疵。
“既如此,那你就留下吧,我这有屋子给你住,晚上你就睡另一侧厢房。”小宋掌柜下了定论,“现在我去上门送货。”
等她一来一回,已近月上柳梢头。
肚子早已唱起空城计,宋云初想起自己院子里的伤患和工人。
言一完成了长刀的订单,作为一个好老板,她合该有所表示;另一个伤患也得早日康复;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不能饿肚子。
她去饭馆里打包了几个菜,回到后院,却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蹲在墙角。
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翊将碗里的液体全部倒掉,宋云初轻声问道:“你在做什么?”随即看到男人僵直的背,颇有些被抓包的尴尬。
她没再说话,在等他解释。
“我在倒药。”他呼吸粗重,声音比起之前更添几分沙哑。
宋云初看着蹲在原地,呼吸有些急促的男人,吐了口气:“是我多事了。银钱本就不多,我该先问问你是否需要喝药的。下次不会了。”将他带回家已经是自己穿越过来一时心软,买药也是她自作主张,想让他快些好起来,竟一时忘了问他是否愿意接受,白白浪费了这些银钱和药材。
“我买了饭菜,来吃一点吧。”
她转身欲走,身后一只滚烫的手捏了过来,一张药方塞进她手心:“药里有板蓝根,我不能吃。”
现代人宋云初惊讶地转过身,清晰地看见男人眼底泛着红色的水光,如玉的脸庞烧得火红,浮起一层虚汗。
他板蓝根过敏?
自己想的一个小剧场:
小翊:初初,我板蓝根过敏
小初:!【快速收回递给他板蓝根口服液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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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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