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双眼,争先恐后涌入眼帘的一切都太过陌生,也太过明亮,我本能地半眯着眼,一会儿才看得清面前綦北星那优雅的侧脸,和不远处,那孩童的眼睛——
那是……
郑云峰!
是的,就是那样一双狼一般锐利而凶猛的、只不过匆匆见过几次,却已经刻进我记忆中的眼睛。
下三白,眼皮一单一双,眼角尖锐,眼型却圆润,盛着琥珀色的、总是沉默着的瞳仁。
以及右眼眼尾,意外地调和了这野兽般双眸的一颗痣。
那只能是郑云峰,除他之外,我想不到这世界上还能有谁,也生出这样一双狼一般令人不安的眼睛。
我想到綦北星方才的话语——
“峰儿”。
巧合大概很难达到这种地步,即使眼前这个顶着一双狼一般眼睛的人充其量只有十岁,身形都还未开始发育,是明显的儿童模样,但单从五官来粗略判断,也不难看出他在日后便会长成我记忆中那个不善言辞、身形高大的青年的样子。
不是,等等,那刚才说的……熳儿……
我的脑海中近乎是本能地迅速浮现出了答案。
虽然好像多少沾点儿刻板印象,但好像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不是,你们俩怎么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非要一起出现啊!
什么古早狗血小说双男主设定啊喂!
綦北星用余光注意到我的苏醒,轻轻向不远处的郑云峰一挥手,便将面庞转向我,道:
“终于醒了……阁下可有什么不适之处吗?”
我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老天,我冲着这张脸,哪还知道自己有什么不适之处啊。
面前的綦北星,一身白衣,轻裘缓带,虽未佩多少金玉作饰,却也不难凭衣物间的精致与姿态之端庄,透出一股同凡俗富贵王孙不同的大气、淡泊。
为人师者,总有以身作则的道理,故而面前人将一头青丝束得严整,除了过短的几根不成气候的、像是用于证明自己生命活力的碎发外,全部服服帖帖束好,像他本人的仪态般,规整、得体,但又并非死板,规矩不是束缚了他,而是成为了他生活的一种再平常不过的方式。
——好吧,其实当时我没想说这么多的。
我最想说的,其实是,他把头发全梳上去很好看,整张俊美的脸,能全部都呈现在世人面前。
真的,什么微分碎盖,什么三七分,对于綦北星这张脸而言,都太画蛇添足了,不仅不能起到修饰作用,反而还让他失了一分独一无二的神韵。讲老实话,我认识他这么久,能和现在眼前这个綦北星的容貌相比的,只有八年前参加军训时还留着寸头的他。
嗯?什么,你问我军训时候的事儿?
以后我会讲给你听的,嘿嘿。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盯着看下去了,再看綦北星大概就要怀疑我是不是伤到听力了。
我适时将目光从綦北星身上挪开,转而望向室内的其他陈设。
真好,全是高贵木材制成的,真不知他是废了多大的劲,才把这么些名贵的物料弄进山里来。
“除了伤口……身上略有些发冷。”
他听闻此言,面上没什么波澜,方才为我把脉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相互轻微摩挲起来。
白,细,像是玉雕出的一双艺术品。
“是你受伤那日,身体过于虚弱,故而遭了些寒毒……不过好在,习武之人身子强健,调养些时日,不至落下病根。伤口么,伤得太重,调养的日子大概久一些,在下不才,不能保证不落下一点儿病症。这些时日,最好不要用内力——对了,我这里很安全,阁下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綦北星蹙着眉,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我胸口的伤上。
显然,那伤比他向我说的要更难办一些。
但,其实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养不养的好,也不是我着急就能管用的事儿,倒不如就顺着綦北星的意思,能养到什么程度,就养到什么程度。
反正养不好到最后坏的又不是我的身体,嘿嘿。
还能和这个时空的綦北星不存任何额外想法地待上好些日子,赚到了,嘿嘿。
但是眼下我们还是陌生人,不嘿嘿。
“敢问此处是?”
“啊,是在下隐居之地,无名阁。”
綦北星的目光终于从我的伤口上挪下来。他望向我的眼睛,轻声道: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穿越到第三个平行时空,这还是我第一次需要同綦北星自我介绍。不适应之余,竟然也有点儿小窃喜,窃喜对方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这个冒牌的“我”。
终于不用费尽心思在这儿cosplay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了,好耶。
——等一下,那不岂是说明,在这个时空当中,原本的李一槿和綦北星,是没有什么羁绊的吗?
再联系我的任务,我忽然发觉,在这一次的任务当中,我和綦北星的关系,赫然从相互牵绊,降级至了相互见证。
难道,我们在这个时空当中,竟然同其他时空的关系不同吗?
——不,或者说,难道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在每个平行时空中都如出一辙地美满的吗?
联想到这一点,我一时竟有些莫名的失落和烦躁。
“在下李一槿。您是?”
“在下綦北星,隐居山林,不问尘世。方才你见到的孩童,是我收留的徒儿。”
“冒昧相问,綦阁主既然不问尘世,徒儿又是自何处而来?”
“多是凡尘好友相托,已是无父无母。”
无父无母——
我默默地联想到米熳和郑云峰在上个时空中那相爱相杀的暧昧关系,又默默地将这关系拉出来,试着放到了这两个同门的师兄弟身上。
好像听起来更像古早网文会有的男女主设定了啊喂!
“许是我多嘴,方才听闻阁主命徒儿照顾好另一稚子,不知年龄相近,何来照顾?”
綦北星眉梢微微上扬,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与此同时,我敏锐地觉察出,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略微飘移开了一瞬,似是略略思忖着什么,很快却又飘回来,相比方才,似乎多了些不明不白的矛盾和纠结。
我留意到他神情中的一丝犹豫,便立即意识到,在这两个儿童背后,定然是藏着什么出乎我意料的秘密。
实话实说,这反而微妙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但秘密这种东西,一旦说出口,被引导着承担秘密的人,便会同秘密原本的主人产生意想不到的缘分和千丝万缕的牵连。
——是因为如此吗,是因为会有这样的作用,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从綦北星那里听到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哪怕并不是直接与我们相关的秘密吗?
我想不通,所以干脆就将问题暂时搁置,转而认真望向綦北星那双干净的眸子,仿佛能顺着那双干净的眼眸,一眼望见在这个平行时空当中,他全部的、还未向我说明的故事。
綦北星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启唇道:
“阁下有所不知。熳儿乃是当朝舜亲王遗子。舜王遇得此一劫,拼尽全力,才在灭门惨案中,将此幼子侥幸保出,由在下抚养。峰儿……是他自幼共同相处长大的好友,也是舜王麾下,郑柳将军的次子。能护得熳儿周全,是他生来的职责。”
舜亲王是谁?
我一边故作沉吟姿态,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大侠李一槿。后者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便答:
“当朝圣上的手足。他一心卫国,却遭小人暗算,反倒落个灭门的罪名。”
简明扼要。
语气略有点急,听起来,他应当是为这亲王鸣不平的一派。弄不好,或许就是因此才得罪了朝廷。
不过,假如是为了这个理由,我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嗯,无论怎么说,为了守住这蒙受不白之冤的忠臣的名誉,我挨上一刀也是值的。
“照这样说,舜王应当是个武将了?”
“是。”
“那米熳……怎么感觉那么文弱啊?”
大侠李一槿并不为这问题感到幼稚。他只是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而后解释道:
“因为这孩子并不是他唯一的孩子,只是年纪最小的一个。他的兄长多已到了征战沙场的年纪,有的在灭门一案中殒命,有的下了沙场,没被敌人的长□□破喉咙,却成了朝廷使者的刀下鬼。米熳自幼体弱,本就是向着书生方向养育长大的娇儿,谁料一朝风云变幻,竟然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从大侠李一槿的口吻当中,不知为何,我似乎察觉出一丝不祥的气息。
他好像,对这个亲王的事儿格外上心。
而且,从他知道的情况中,他似乎对米熳的情况也格外清楚。
在我沉默的片刻中,綦北星轻轻起身,向我缓缓行了个礼,说是要去看看孩子们练功的情况,便离开了房间,空留满室花香,以及一个满腹心事、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我。
还好,还有大侠李一槿。
和自己是没必要拐弯抹角的。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你是不是就为了舜王这事儿,把朝廷得罪死了的?”
“你想多了——我是为他鸣不平没有错,可是,我一个孤零零的江湖客,单纯只是鸣不平,怎么可能就被朝廷追杀?”
“你哪儿是普普通通的江湖客啊?拜托,你可是武林第一的高手哎,说话应该很有分量吧?”
大侠李一槿轻笑一声。
“我连个门客都没有,哪来的分量?你记住了,在这个世道,你是不是第一不重要。你有没有一帮子能顺着你,把黑说成白,又把白说成黑的忠实门客,这才最重要。说话的分量,是掌握在这些人手里的,而不是在我这个孤零零的家伙手里。”
不知道为什么,有关于大侠李一槿身世的问题,因为他这句话而卡在了我的心中,久久无法说出口。
孤零零的人,大概总是不愿意将这些话说出口的吧。
但偏偏,大侠李一槿是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型的人。
“不用担心我。”
他笑了,声音像被叹息吹乱的一阵烟。
“正好现在有时间,走,去窗边,我讲给你听。”
“为什么要去窗边?”
我不明就里,但还是扶着床榻起身,将自己挪到窗边。在那里,米熳和郑云峰翘课去摘的海棠花正开得盛。一阵阵花香,海浪一般拍打着窗棂。
大侠李一槿的声音还是像一阵烟。他说:
“因为,我想让我的故事有花香。”
持续一周的日更到今天就告一段落了,量大管饱~
大侠李一槿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敬请期待下回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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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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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怎么感觉你俩才是真男主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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