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头思绪飘远。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们能得到入学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要是想着在学校里待着不用努力就能改变原本的阶级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禹朝的权利掌握在男人的手里,想要越过太学、四门学那些男子进入权力中心,她们不付出双倍乃至更多的努力是不可能成功的。
纵然大部分人对中午的答疑和晚上的晚自习都有诸多抱怨,但真到了答疑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乖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就算没什么问题也不敢离开。
可能是因为禹朝的统治阶级都是男人,这些闺阁中的小姐对文人夫子有种天生的敬畏,更何况她们现在面对的还是禹朝最高学府的老师。这还是一个把尊师重道刻进了骨子里的时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因为老师们每天吃完午饭之后都会在教室里等她们,安彤便暂时放弃了出去玩的想法,她刚找到的腰牌也只能继续躺在首饰盒里吃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第一次休沐的日子越来越近,女学里的人心也越来越浮动。在学校里待了九天,每天都是高强度的学习和课业,大家对于休沐日这天有着无限的向往。
“淼淼,咱们明日去秋游吧!演武场也太小了,骑射课我都没尽兴……”葛兰曦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咱们之前不是说去淼淼家尝尝她家丫鬟的手艺吗?”安彤一下子急了。
葛兰曦揽住了安彤的脖子,想了想说道:“那就带上春琴一起去秋游,她烤肉的手艺也不错,到时候我猎鹿肉给你吃!我打猎的功夫可是一绝……”
安彤歪着头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随后点点头:“那我去秋游!”
“冬萱,你是自己坐马车过去,还是我们去接你?”江淼转头看着毫无存在感的候冬萱。
“我、我也可以一起去吗?”候冬萱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可是我们寝室第一次团建,少了你可就不完整了!”江淼理所当然地回道。
“团什么?淼淼你又在说怪话了……”葛兰曦往嘴里塞了颗瓜子,“小哭包,你到时候可别找借口不来啊!”
“嗯!”候冬萱忙不迭地点头,眼眶都激动地有些发红。
虽然她们连当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计划好了,但放假的前一天祭酒却突然让夫子告诉她们休沐日不放假,她们要去城外割稻子体验生活,消息宣布之后学生们顿时一片哀嚎。
“割稻子?我不会啊!”
“夫子,可以让家中的小厮替我吗?学生去怕是会糟蹋了米粮……”
“咱们来国子监不是读书识字的吗?怎么还要下地?”
“……”
夫子板着脸,把桌子拍地“啪啪”响,态度很坚决:“每人都要完成规定的任务,这次完不成,下次休沐也要补上……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你们既然知道粮食珍贵,往日在膳堂用膳时就不该那么浪费,你们可知禹朝还有多少人每日吃不上白米饭……”
学生们这才知道为什么取消休沐让他们去田里劳作,体验生活。
江淼对于这个决定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早在第一天的时候她就有些奇怪,女学里那些富家小姐那么浪费食物,食堂里竟然连一个标语都没有,这完全不是华国的风格。没想到在这等着她们呢!
不过这件事竟然是由国子监的夫子通知她们,看来华国老师和国子监夫子相处得还不错,看他们平时见面时的状态,她还以为两拨人平时在办公室走路都要画三八线!
“我的追风在马厩里待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忘了我!”葛兰曦晚上回来以后特别沮丧,完全没想过明天的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哎,烤兔子没了,下次休沐还要等十天……”小公主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
江淼没有加入她们,她正在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她上辈子为了宣传专辑参加过需要下田的户外综艺,自然知道明天会经历些什么,但她衣柜里的衣服似乎都不合适。选了许久,她最后选了两套骑装。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卯时院子里的铜锣声就响了。
“鸡都没叫就要起来,这休沐日还不如在勤学堂上课……”没睡好的葛兰曦语气十分暴躁。
“不知道待会路上能不能补个觉。”江淼也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事实是江淼想多了,一千多人一起去城外劳作,就算十人一辆也要一百多辆车,国子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马车,让她们这么早起来也是为了让她们提前徒步去城郊的庄子。
虽然很早就起来了,但大家对这种新奇的出行方式很感兴趣,找到各自的好友后就叽叽喳喳地上路了,半点不见之前的萎靡,就和现代那些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
江淼算了下国子监到城外的距离表情不甚乐观,她趁着人员混杂中途脱队找了家铺子进去吩咐了几句。
刚开始大家还说说笑笑,但出城后没多久,队伍里说笑的声音就停了下来,队伍里不断有人询问“怎么还没到”、“还有多久啊”。初秋的早晚温差很大,有些穿得少的甚至已经手脚冻得冰凉。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大家都又累又饿,但带队的老师却只给每人发了两个硬邦邦、黑黢黢的杂粮窝窝头,人群中顿时传出一阵阵抱怨声。
“这什么啊?硬邦邦的,能吃吗?”
“就算没有肉包子来几个馒头也行啊,这玩意给猪吃猪都不会吃吧!”
“……”
头发斑白蓄着山羊胡的夫子站在放馒头的框前,表情严肃:“年初江南水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像这样掺着麦麸的窝窝头,四个就可以换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夫子的声音抑扬顿挫,非常具有感染力,听完他的话学生们渐渐安静下来,不敢再抱怨窝窝头难吃。
一群人就着热水吃完硬邦邦的窝窝头后,夫子开始给她们分配工作。
华国人为禹朝提供了亩产一千多斤的水稻种子,在禹朝这个水稻亩产不到两百斤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神种”了,皇帝下旨让京城周围的百姓都种上了这些“神种”。
他们是四月份播种的中稻,到现在刚好成熟。华国的老师见国子监很多学生都不珍惜粮食,便想让他们亲自下地体验一下种地的辛苦,切身体会一下百姓的不易,这样他们以后就算做了官也不至于对农事一无所知。
一千多名学生被分散到了好几个庄子和村子,所有学生自由组队,三人一组,每组要在日落前完成一亩稻子的收割,割不完就没饭吃。
村子里种田的好手一天最多能收两亩地的稻子,三个人收一亩地的稻子对他们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江松江柏两兄弟担心妹妹受苦,强行拉着江淼组成了一队。
“淼淼,你一会在边上歇着就行了,收稻子的事交给我和二哥就行了!”听老农讲解完割稻子的技巧和流程后江松自觉他们兄弟俩半天就能干完一亩地的活。
“夫子就在一旁看着呢,我直接坐在那偷懒成什么样子?”江淼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这样,二哥割稻子,我在后面捆稻子,三哥你把稻子挑去晒谷场……”
两兄弟想了想,捆稻子似乎挺轻松的,便同意了她的分工。
两兄弟很快体会到了劳作的苦,割稻子的时候要不停地弯腰弓背,一排稻子还没割完江柏的腰就酸得不行,在老农手里一割一大片的镰刀到了他手里效率却低得不行,虎口没一会儿就被磨得通红,负责指导他们的老农还嫌弃他动作太慢,让谷子从稻子上脱落下来了。
捆稻子的活看着似乎挺轻松,但禾叶的边非常锋利,稍微不注意手上就会被割出小口子。
中午最热的时候,三人随大流停下来坐在树下休息,此时她们负责的那亩田已经收完了四分之三。
“老伯,咱们中午吃什么?”江松和指导他们的老农搭话。
老农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公子两个时辰前不是吃过了吗?”
那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鄙视,仿佛在看一个光吃饭不干活的饭桶。
江淼这才想起来禹朝底层百姓为了节省粮食很多人的习惯都是一日两餐,只有农忙时才会奢侈一下变成一日三餐,免得身体受不住高强度的劳作累垮了。而富人和贵族阶级的习惯则是一日三餐还要加上下午茶。
江淼见状赶紧转移话题解围:“老伯,听你的口音不像京城人,你是从外地迁来的吗?”
老农抬头看着远方的碧空,目光有些悠远:“小人是前些年西北闹蝗灾的时候和家人逃荒来京城的,那年地里的粮食还没收上来就被蝗虫啃得一干二净,我们一家十口没了第二年的嚼用,只能和村里人一起逃难来京城……”
江淼自知说错了话,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赶紧安慰他:“这些都过去了,老伯你现在应该过得很不错吧?我看您这身衣服鞋子都是新的……”
老农摇了摇头:“世道艰难,小人一家十口到京城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五人,纵然圣上仁慈,让小人在这村子安家落户,还给小人分了土地,但年景不好,小人的老伴和两个儿媳还是冻的冻死、饿的饿死,只剩下小人和一个年幼的孙子相依为命……直到今年,府衙发下神种,又教导小人‘桑基鱼塘’之法,日子这才好过一点,我这身衣服鞋袜也是用前些日子卖鱼所得的银钱买的……可惜小人和孙子都是粗手粗脚的男子,不擅养蚕,要不然家中还能多笔进项……”
说到后面,他那张黝黑满是褶皱的脸上绽放出了满足的笑容。江淼看着他脸上真切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有些自豪,这些改变都是华国人带来的,这就是她的祖国,不论过了多久、身在何处她都让她感到骄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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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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