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今天这场戏,是为她准备的?
见鹿怀舒不说话,鹿张氏继续道:“舒儿也一起来吧,这可是积善行德的大好事,况且人多也显得我们诚心不是?”
鹿怀舒指尖微微收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绝不可能让林氏单独跟着鹿张氏母女出去。况且鹿张氏都亲自来请了,她若是不答应难免落人口舌。
“二婶安排便是。”鹿怀舒低眉顺眼地应下,“容怀舒稍作梳洗。”
“好,不急。”鹿张氏笑容加深,嘱咐了几句“山上风大多穿些”的场面话便转身离去。
马车一路颠簸驶向城外,鹿怀舒与林氏共乘一辆马车,车内狭小,空气凝滞。林氏自打上车后就坐立不安,蜷在角落,双手始终护着腹部,眉心紧蹙,仿佛要将自己缩进阴影之中。
“姨娘若是难受,不妨开窗透透气。”鹿怀舒轻声提醒。
林氏心不在焉地摇摇头,警惕地瞥了眼外头的车夫,随即凑近鹿怀舒,声音压得极低:“你说她想干什么?不会要在安国寺对我的孩子下手吧?!”
“不至于。”鹿怀舒诚实摇摇头,“你腹中孩子若是今日出事,她身为当家主母难辞其咎,应当不会如此愚——”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猛地一顿,随即剧烈摇晃,像是被什么拌住一般!车厢颠得几乎要翻过去!
“啊——!”林氏失声尖叫,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左侧撞去!
鹿怀舒下意识拉住林氏,转身用脊背硬生生撞上车壁,双手死死护住林氏的肚子。剧痛自背后炸开,她眼前一黑,耳鸣嗡嗡作响。
就在一刹那,鹿怀舒似乎听见前车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某种信号般的叩击声。
下一刻,马车奇迹般恢复了平稳。车夫惊魂未定地勒紧缰绳,连声道:“小人该死!路上不知为何突然多了几块大石块,一时躲闪不及轮子硌了一下!小人该死!让二小姐和姨娘受惊了!”
“蠢货!拉个车都拉不好!若是二小姐和林姨娘受了伤,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马车外很快传来鹿张氏急促的呼吸声,她一把掀开帘子,劈头盖脸地将车夫数落了一顿。
骂完人她又关切地看着鹿怀舒和林氏:“舒儿没事吧?可有伤着?林姨娘呢?肚子可还好?”
“没事。”林氏惊魂未定地摇摇头。
“没事就好。”鹿张氏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菩萨保佑,亏得林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否则我回去如何跟老爷交代呀!”
一番折腾后马车再次启程,车轱辘吱嘎吱嘎碾过残雪,留下一串串清晰地脚印。
“二小姐?!你没事吧?!”林氏扶着鹿怀舒坐好,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脊背。
“没事。”鹿怀舒摆摆手,长长地舒了口气。冬日里衣裳穿得厚,方才的撞击并未造成什么大的伤害,现下已经缓过来了。
闻此林氏微微颔首,眼中闪过厉色:“她到底在搞什么花样?!还真想弄死我腹中孩子不成?!”
“我总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鹿怀舒若有所思地看着车帘外车夫老实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昨日张婆子偷偷给她传来的纸条,脑海中犹如灵光闪过,“她不会是——”
“什么?”林氏好奇道。
鹿怀舒轻笑出声,她偏头认真地看向林氏,红唇轻启:“林姨娘,你愿不愿意放手一搏,为你和你肚里的孩子挣个前程?”
余下的路程并没出什么意外,一行人顺利到了安国寺。
鹿张氏领着众人先是去大雄宝殿捐了香油钱,又装模作样地跪在蒲团上诵经祈福,神情虔诚无比。
祈福完毕,鹿张氏便建议去后山的观音殿求平安符。众人正要沿长阶而行,鹿福槿却突然唤住了引路的小沙弥。
她目光轻轻掠过鹿怀舒与林氏,柔柔笑道:“母亲,舒儿身子尚没完全养好,林姨娘又怀有身孕,若是走正殿长阶,难免太过劳累。女儿听说后山竹林边的放生池景致极好,不如我们从那边绕过去吧。路平缓些,还能赏景。”
“还是槿儿想的周到。”鹿张氏欣慰地拍拍鹿福槿的手,“既如此,我们便走后山吧。”
鹿怀舒心中警铃大作,她不动声色地给容雪使了个眼色,容雪会意,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林氏的后头。
竹林深处,积雪未消,枯黄的竹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越往里走,越是幽寂,只闻风声过隙,竹影摇动。
鹿福槿在前柔声介绍着放生池的景致,鹿张氏含笑应和,仿佛真是来赏景的。林氏却因身子笨重,加之残雪未消路有些滑,和鹿怀舒落到了后头。
“嘎吱——”
一声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鹿怀舒心中警铃大作。她猛地抬头,只见右前方一根碗口粗的枯竹正在缓缓倾斜,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积攒的雪屑簌簌落下。
“小心!”鹿怀舒厉声喝道,一把拉住林氏的手臂就要往后拽。
几乎是同时,身后姜嬷嬷却突然发难,肥胖的身躯猛地撞向鹿怀舒:“二小姐当心脚下!”
鹿怀舒被撞得一个趔趄,脚踝一扭,剧痛刹那间袭来。她尚未站稳,姜嬷嬷竟又“哎哟”一声,整个人朝她压来,双手死死钳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断竹倒下的方向推。
“放手!”鹿怀舒又惊又怒,屈肘狠狠击向姜嬷嬷的肋下。
姜嬷嬷吃痛,却反而更加用力,一张胖脸涨得通红,嘴里却嚷着:“老奴扶您!二小姐别乱动!”
另一侧,容雪正要上前相助,却被另一个丫鬟猛地抱住腰肢:“容雪姐姐小心!那边危险!”
鹿张氏她们并不知容雪练过武,因而只拍了个柔柔弱弱的小丫鬟桎梏住她。容雪发狠正要反手打晕小丫鬟,目光却触及到了鹿怀舒递来的眼神。
须臾之后,容雪挥出去的手从善如流地伸回来,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仿佛真的被小丫鬟绊住了脚步。
枯竹倾倒的速度陡然加快,带起呼啸的风声。林氏吓得呆立当场,面色惨白如纸。
鹿怀舒目眦欲裂,发狠一口咬在姜嬷嬷手腕上,顿时腥甜满口。姜嬷嬷惨叫一声,力道稍松。
就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鹿怀舒猛地挣脱钳制,正要扑向林氏——
却见一道身影比她还快!
竟是鹿张氏!
她不知何时已冲到近前,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猛地将林氏往旁边一推,自己却因用力过猛,收势不及,竟直直撞向了倾倒的竹干。
“咔嚓!”
沉重的枯竹带着积雪轰然砸下,正中鹿张氏背心。
鹿张氏一口鲜血喷出,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整个人软软倒地,被竹干死死压住。
四周终于静止了。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逆转。
鹿福槿惨叫着冲上来,看着母亲嘴角不断流出的血液嚎啕大哭,嘴里发疯似的喊着:“来人呐!快来人!母亲!母亲!”
鹿张氏气若游丝地看着林氏,露出一抹笑:“孩子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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