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留下庄念竹和容晁在原地。
过了会儿，庄念竹率先开口：“你今早下山了？”
“嗯，我去了一趟赌坊。”容晁道：“王金那事，虽然他本就是好赌成性，可这次输钱又欠债，是被人下了套。”
“李达声？”
见容晁点头，庄念竹脸色不好看。王母是偏心，王金是浑不吝。可赌坊欠债一事，也确实因他们明淳受了无妄之灾。李达声这人，实在讨厌。
容晁知道她想的什么，他抬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这账现如今已经消了，且日后清平城所有的赌坊，都不会再让王金进门。至于李达声你也不用担心，他背靠丞相。而皇上这次下旨，就是因为丞相买官卖官的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想来再过些日子。女子能入朝为官的圣旨，也会下达。”
“那太好了，这下肯定不愁招人了。”庄念竹眼神发亮，“谢谢你，容晁。”
容晁笑了起来：“不用谢我，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傻吧，帮忙哪有开心的。”
帮忙意味着要付出精力时间，意味着许多麻烦，甚至有时候还会吃力不讨好。哪有帮人，会开心的啊。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庄念竹说这样的话，她手指蜷缩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开心。”容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确实很傻，可庄念竹忍不住翘起的唇角，和跳的不正常的心跳，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两人对视而笑，气氛甜蜜。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田福宝和邓炜，都傻眼了。
邓炜此时终于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什么买糖，什么让他们先回去，明明是别有所图。容晁这小子喜欢念竹，而且念竹也喜欢容晁！目前两人彼此有意！不是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之前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居然彼此喜欢了？还在他眼皮底下？他居然还没发现？想起老山长的嘱托，尽管容晁的品性他知道，邓炜还很不是滋味。
“邓师兄，容师兄和小山长怎么了？”田福宝一脸不解：“他们是不舒服吗？怎么都笑得都傻兮兮的……”
像吃了有毒的蘑菇一样，氛围是说不出来的怪。
“你还小，不懂。”邓炜摇摇头，“算了，咱们这个走吧，别在这儿煞风景了。”
第二天一早，庄念竹送秋月等人离开。
临走前，秋月瞧了眼紧紧跟在庄念竹身旁默不作声人，很是无奈。
“世子，您”秋月对上容晁的目光，还是没把话说完。
容晁就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你们先行。”
见状，庄念竹冲秋月笑笑，把容晁拉到一旁。
“你和秋月她们一起走吧。”
容晁不情愿，他现在只想时刻粘在庄念竹的身旁，哪怕要离开，他也想多留一会儿。
这么想着他面上也就带出几分委屈来，而恰好庄念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咳，我也不想，”说到这儿，庄念竹放轻声音：“我也不想让你这么快走。”
听到这话，容晁面上淡然嘴角却是压不住的笑意：“那我就晚些走，”
“路途劳累，再加上最近越来越冷了，晚些走”
“晚一些走，路上又要劳累许多，而且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
庄念竹温声道：“而且你我接下来都有事要忙，我是很想让你留下来，可是我也想赶快看到女子可以入仕的圣旨。我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对吗？”
从昨日下午就已经有人陆续来学院报名了，今后庄念竹只会更忙。而且容晁在京城的事，依他所言也没有办完，两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做。
“嗯，很快就会再见面，你等我。”说着，容晁偷偷去勾念竹的手。
庄念竹只觉得无奈又好笑，却没有动作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过了片刻，容晁松开手两人这才并肩回去。
送走容晁后，庄念竹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把皇上赐的匾额挂了上去，又把来报名的学生登记记录在册，同时又把女学生的住处扩建修整了一番，接着又去山下定制了一批校服。
虽说来年开春才正式开学，可是该准备的还是要提前准备起来了。以前是因为没钱，而且庄念竹也摸不准，到底能不能招来学生，能招多少个，所以一切都从简。而这些日子，来报名的女子渐渐多了起来，从平民百姓到县里富户，皆有之。花销不少，可有皇上的赏赐，还有走时许夫人偷偷塞给庄念竹的银票，置办这些卓卓还是有余。
这日庄念竹穿了身男装，站在李嫚旁边看她登记学生的名字。不得不说，李嫚的字写得是真不错。
正准备夸她几句，队伍后面传来吵嚷。庄念竹示意李嫚继续，她则过去查看。
“你好丑啊，快离我远一点。”一穿着华丽的姑娘，对她身后的人道。
她身后那姑娘一身发白蓝色布衣上，缀着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本来没什么，可被她前面那穿着华丽的姑娘一衬，就显得有些滑稽。
“我，我也是来报名的，没碍着你，你莫要管我。”布衣姑娘脸色涨红。
“可是你丑到我了。”
瞧见这一幕，庄念竹默默叹了口气，这就是她定制校服的原因了。
“既然都是来报名学习的，那日后就都是同窗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吵闹？”
庄念竹道：“之前忘了说了，日后明淳会给你们统一发放衣衫，在学校学习时，需得统一服装。来年入学，你们不必带过多的衣衫。”
“是，山长！”
这句话落，率先应答的居然是这个穿着华丽的姑娘。她看着庄念竹的眼神发亮：“您就是山长吧？”
“你认识我？”庄念竹没有否认。
那姑娘满脸喜色，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我知道您，想认识您，但今日是第一次是见到您。”
“山长，山长我也知道您。”
“还有我，山长。”
“山长山长，我可崇拜您了。”
一个个生机勃勃的小姑娘，把庄念竹围起来问东问西，还有的介绍自己的名字，气氛欢活。
李嫚放下笔，瞧着被姑娘们围着的庄念竹，笑得开怀。来明淳的这些日子，是她有记忆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没什么规矩，也没有什么议论。哪怕她现在还未开始教学，书院里的学子见到她，也会尊称她一声夫子。而且她也能精进自己的学问，书法，实在是神仙日子。
眼瞧着庄念竹被姑娘们这个贴贴那个抱抱，窘得不得了，李嫚这才把人解救出来。
庄念竹一脸从容地离开报名处，走了几步远后，撒腿就跑。她鲜少见到这般外露带有生气的喜欢，那些姑娘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只看得她不好意思，甚至是有些心虚，她明明并没有做什么。
因着这份心虚，此后的日子里庄念竹更是勤快了，等终于闲下来，要过年了。
学生一个个都回了家，山上便安静下来。管雅也提前写了信给庄念竹，让她回去过年。年头里，庄念竹回去了一趟。
虽然许夫人不怪她，甚至很自然地待她，包括身体里的肌肉记忆，本能和他们都有着天然的亲近。
可越感受到他们对他的好，庄念竹就越有一种偷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她意外来到这里，占了别人的身体。亲情是她想要的，可如今许夫人早就知道真相，已经得幸于她的不追究。可庄念竹实在不能坦然地去接受这些好，她不能代替原身，去享受着属于原身的东西。
而且许夫人看她的眼神，眼底时时带着期盼，却又时时失望。索性，她还是不去的好。
所以年头里她回去了几天，又赶在大年三十前，找了借口回了书院。还好田福宝在下山前，给庄念竹卤了肉，又蒸了不少肉包子，馒头，花卷儿之类的，吃的方面倒也不是那么可怜。
大年三十晚上，庄念竹炒了盘五花肉，喝了碗肉汤吃了俩肉包子，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晃荡，倒也不觉得寂寞。只是没多大会儿下雪了，她没立即起身，颇有风度地又晃了一会儿，打了个饱嗝，就回屋睡下了。
因为晚上睡得早，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天还黑着，庄念竹就醒了。
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没有起来。太安静了，没什么动力起来。要是在现代，这会儿估计楼下小孩，都在偷偷放炮了。就算她不想起床，也睡不着。结果现在能好好睡懒觉了，反倒睡不着了。太安静了，庄念竹眼睛盯着门，思绪放空着，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只是邓炜回家了，李嫚也回家了，王小丫拜了她当师傅，今年也跟着她回去了，就连孤家寡人的卜老头，都去他那什么老友家蹭吃蹭喝去了。书院如今只有她自己，哪里会有别人。
想来是雪，还没有停吧。
困意上头，庄念竹想到盛满情意的凤眸，嘟囔了句不知道什么话，又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天色已经亮了许多。毕竟大年初一不能赖床，庄念竹打了个哈欠后没有磨蹭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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