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4

他发烧了!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让宁露本就寒了半截的心彻底凉透。

咔嚓——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狭长的身影通过石块的缝隙透了进来,在地面上砸成细碎的黑斑。

“有人吗?诶!”

得不到回应,外面的人不耐烦地推了推。碎石三三两两落在地上。

那块被宁露用尽吃奶力气才拖到洞口的巨石轻松挪开缝隙。

高大壮硕的身形在洞穴外若隐若现。

来不及思考太多,宁露俯身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头侧身闪到一边。

洞口的石头被整个推开,那黑影看见昏迷的纪明,先是一声惊呼,迟疑半刻才向内迈进半步。

说时迟那时快,宁露猛地从阴影中跳出来。

“砰!”

“啊哟!”

进来的是个身着短褐粗布麻衣青年男人,反应不快却一身蛮力。

大手抬起紧紧攥住宁露手里的石块,用力一拽,就将她甩到了一边。他自己也因着惯性跌坐在一侧。

看他的装扮不像是官兵,倒像是山下的农夫。

宁露隐隐松了口气,向后挪了两步捱在纪明身边,开了口:“你你…你是什么人…”

“呵!吓死人啦妹子。你上来就拿石头砸人,我还要问你是什么人呢?”

那人一边嘟囔着,一边揉着被她撞疼的肩膀,向后挪了半步,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下。

再转头望向宁露时,她手中又赫然出现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哆哆嗦嗦地架在身前。

见她狼狈模样实在可怜,来人微微放松了警惕,瞄向她身后烧得面色通红的纪明。

“我是山下朱家坳的,叫我大成就行。昨夜里狼嚎得渗人,村里派我上来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公子…病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纪明,他还是一副动弹不得,昏昏沉沉的模样。

宁露无声点头。

外面的脚步声越发杂乱,她的身体也隐隐发抖。

“这荒山野岭的,你们怎么在这儿?”

那人又问了一遍。

“我们昨晚在山上…”

衣角牵动,下意识看向纪明。

那人偏头向她,睫毛轻颤,呼吸略沉。

宁露立刻领会:“我陪我家公子上山采风的…昨晚上山,摔跤受伤迷了路。又听着外头有狼嚎,就不敢出去了。在这洞里呆了一夜。”

“大哥既是山下来的,能带我们下山吗?”

那人把他们二人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将他俩重新打量过,眼珠子转了一圈,没直接应下。

“你们从哪儿来,往哪儿去啊?”

宁露哽住。

这个时代怎么人人都是哲学家。

谁见了她都要问一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她好想答他们,从东土大唐来,到西天取经去。

可她也清楚现在这会儿不是写段子的时候,宁露快速抿唇应答:“我们这不是走迷路了嘛。早就不知道哪里是来处,哪里是去处了。您能不能先把我们带下山,让我们安顿一下?”

“我家公子淋了雨,起了高热,这会儿正难受着。”

“带你们下山没问题。”那青年听见洞外不远处的搜查声,搓了搓手,目光转向洞口:“不过……你也听见了,这阵子不太平。你们这副装扮,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引火上身。”

“是是是。”

宁露知道自己这身夜行衣格外扎眼,只得尴尬赔笑。

再看纪明,俨然是人事不知的模样,显然指望不上了。

她只得伸手又将自己从上到下掏了一遍,仍然兜比脸还干净。

沉吟片刻,决绝抬头:“大哥,我跟您说实话吧。”

“他…不仅是我家公子。”宁露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痛到泪眼充盈,红着眼眶接着道:“我是公子的贴身侍女。我们两人朝夕相处,暗生情愫,订下终身。”

“可是……可是我家老爷不允,公子为了不让我受委屈,才决定带我私奔。后来老爷派人追捕,公子为了护着我才受了伤。”

她满眼深情望向纪明,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

他身上因着高烧格外灼热,手却是凉的。

宁露担心再拖下去,这人真要烧出事来,转头挤出几滴泪来,向那人身边爬过去。

“大成哥,你看我家公子的衣着打扮也知道,他必不是普通人。若是能救他一命。等他醒来,您今时今日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们定涌泉相报。”

“我知道这世道没有银钱寸步难行,可是公子醒不过来…”

宁露暗自咬牙,死死攥住大成打着补丁粗麻布嚎啕大哭。

那人原本还有些犹豫。直到宁露从纪明身前挪开,他一眼看见那藏青外袍上时兴的花纹样式,心下暗喜,忙做了决断。

“行,我带你们下山。”

“外面的官兵…”

宁露面上仍强撑着悲伤,指了指洞口。

“这山上没人比我熟。你放心就是了。”

官兵的吆喝声逐渐大了。

大成也怕到手的鸭子飞走,连忙将纪明背起,沿着不起眼的小路疾行向下,走了一刻钟就见着一处破布和麻绳搭起来的窝棚。

窝棚后头停了一辆堆满干草的板车。

大成放下纪明,从板车的某个缝隙扯出一套女人的衣服塞进宁露怀里。

“妹子,你这身衣服太扎眼,先去里头换了吧。”

她踌躇不动,大成连忙解释:“这是我家婆娘的衣服。上回下地干活落下的。都这会儿了,妹子你也别嫌弃了。”

“不不不,我不是嫌弃。”

宁露没再推脱,抱着衣服钻进窝棚。

她确实不是嫌弃,就是单纯地不知道古人的衣服该怎么穿。

好在平头百姓的衣物简洁利索,没那么多讲究。她在窝棚里折腾了一会儿,勉强能够穿好。

等她出来,那板车上的干草已经搬下来大半。纪明被大成安置在板车上,左右都用干草围着,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人形。

辗转下山的路比想象中还要蜿蜒复杂,宁露早就数不清自己拐了几道弯,爬了几个坡。

转念一想,原主都躲到这么隐蔽的地方了,那靖王和太子还追在屁股后面杀…

后背发凉。

“自从老皇帝身体不好了之后吧,这世道就一直不太平。就拿我们这儿说,昌州下面的小地方,又穷又破的,老百姓一直安安稳稳过日子。这几年,来盘查的官老爷越来越多,一会儿查反贼,一会儿查逆党。这不最近,又说有大官要来。”

“要我说,有那闲功夫查反贼,还不如查查那些当官的钱袋子。”

“妹子,你说是不?”

宁露回过神,连忙接话应下。眼珠滴溜一转,她趁机发问:“那反贼逆党都是谁呀?查到了什么吗?”

“要是查到了还能漫山遍野的找?这不,最近两天又多了好几拨官兵布防找人。”

大成停下来擦了擦汗,指向前面的岗哨,转头低声神秘道:“昨晚中元节,好像就出事了。听说是进山的人都撞了鬼,还丢了好几个大活人呢。”

“中元节?!”

宁露瞪大眼,伸手穿过干草握住纪明的衣服。

“是啊。半夜好几个从山上跑下来的官兵都说碰上了浓雾,跟鬼打墙似的,还有狼嚎。”

“要我说,就是这些当官的坏事做多了,冲撞了山神,遭报应。”

没听见宁露搭话,大成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妥,连忙找补:“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家公子。我说的是那些乱打乱杀的…”

“我知道。”宁露白着脸赔笑,勾着纪明的手生了潮热,已分不清是他们俩谁出的冷汗。

“对了大哥,你说老皇帝身体不好,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想起昨晚,纪明说太子已经登基两年了,宁露岔开话接着问。

“是啊。两年多了。”大成叹了口气:“说是太子做了皇帝。不过跟咱也没什么关系。离京城那么远,谁做皇帝都一样。”

“倒是听说这新皇帝身边有个姓谢的大官,做事特别狠。太子登基后,好几个不支持他的大臣都是他派人暗杀的,死的时候连个全尸都没留。这次也是因为他要来昌州,管道上才多了这么些官兵的。”

“都是些表面风光,吃苦得还是咱们百姓。”

抬头见岗哨就在眼前,大成脚下一转,信步拐进一条小路,避开了盘查。

“也是。”宁露随声附和,只觉得果然不管是什么时代,指点江山评判时局的还是这么一群人:“那靖王呢?他怎么样?”

“靖王?早些年他还经常在昌州呢,太子当了皇帝之后,好久没听见声儿了。”

“那……”

她还想再问,就见前面的村子里走出一队人。

为首的侍卫身形颀长,锦衣玉带,腰间配一把长刀。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也个个高挑健壮,隐隐透着贵气。再看那侍卫旁边站在的老者,身子佝偻,皮肤黝黑粗糙,和大成的肤色如出一辙。

这么一比,宁露再迟钝也能看出,这队侍卫来历不凡。

“大成!”

“村长老爹。”大成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摆动,示意宁露噤声,自己放下板车凑了上去。

“我正找你,玉娘说你上山还没回。”村长冲着身旁的侍卫拱手介绍:“大人,这就是朱大成,这一带他是最熟的。”

“大人们要进山,你熟悉,带着走一趟。”

朱大成侧身指向宁露:“大人,老爹,那是玉娘的姨家妹妹。家里遭了旱灾来投奔,刚到,还没落脚,我把她送家里去就来,行吗?”

那侍卫的目光在宁露身上稍定,面不改色,轻轻颔首。

“我先送你回家。”

朱大成小跑回来架起板车。

宁露反手抓了抓车上的干草,确认无误后才微微低头,将碎发垂在眼前遮住本就不明显的五官。

经过侍卫身边,为首那人侧身闪避。

擦肩而过,忽而风起,香气四溢。

“姑娘留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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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脱险or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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