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真可笑

骤然听到这番肺腑之言,萧祐的神色明显恍惚了片刻。

待他回神之后,阴冷的目光便如同爬出巢穴的毒蛇,恶狠狠的缠绕在许回舟身上。

一力承担?与殿下无关?

好一个赤胆忠心!好一个以死相护!

前世那个对他俯首贴耳,感恩戴德,为他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甚至甘愿背负骂名也要替他扫清障碍的“文胆”许回舟呢?

那个视他为主,将他奉若神明,为他出谋划策决胜千里的心腹智囊呢?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世,这个本该属于他,只为他效忠的利刃,会如此不顾一切地维护萧闲?

萧闲!又是萧闲!他到底给许回舟灌了什么**汤?施了什么妖法?

凭什么?凭什么他萧祐重生归来,手握天机,本该占尽先机,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偏偏处处被这煞星压制破坏,连这前世最忠心的一条狗,都迫不及待地调转方向,对着萧闲摇尾乞怜,甚至为他去死?

一瞬间,那种几近癫狂的嫉恨和暴戾彻底碾碎了萧祐温雅的表象,让他连假笑都挂不住了。

他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个投入了死敌怀抱的背叛者,心中滔天的怒意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过了好一阵,他才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冲动。

“你一力承担?呵……”

萧祐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字字句句都裹挟着极致的轻蔑与荒谬感,如同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无稽之谈。

他冷眼斜睨,如同神祇俯视着脚边最肮脏的蝼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裸的鄙夷。

“许回舟,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停顿了片刻,欣赏着许回舟因极度屈辱而更加惨白的脸,语气刻薄如利刃,一刀刀凌迟着对方仅存的尊严。

“一介布衣,既无功名傍身,亦无家世可倚,如今更是身陷囹圄,背负杀人重罪,任人宰割屠戮,你的命同飞蓬草芥有什么区别?”

“你居然还妄言承担?拿什么担?拿你这身被打断的烂骨头?还是拿你那张只会喊冤,却无半点凭据的嘴?”

“你如此不顾廉耻地攀附宸王,不就是想借亲王之势颠倒黑白,逃脱杀人死罪吗?”

“瞧瞧你这幅攀龙附凤居心叵测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饱读诗书的文人风骨?当真令人不齿!”

这番话简直恶毒到了极点!

不仅将许回舟的尊严踩入泥泞,更将他拼死维护的赤诚之心,污蔑成攀附权贵意图脱罪的卑劣阴谋!

非但直接将他钉死在“无耻小人”的耻辱柱上,更是将萧闲的援手,也一并拖入了“徇私枉法”的污名之中!

许回舟气得浑身剧烈颤抖,想要反驳,却因极致的愤怒和身体的极度虚弱,喉咙里只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见目的达成,萧祐心中愈发得意。

“行了,本宫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你失手杀人一事早已结案,本宫顾念手足情分,来之前已经封锁了消息,你若真感念宸王的恩德,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要因为一己私欲牵连无辜,害人害己。”

这就是背叛忤逆他的下场!

不过是他的一条狗,也配有自己的私心?

他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这辈子只能仰他的鼻息而活,他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但凡敢生出一丝一毫不忠的念头,就把他所有珍视的东西都碾成齑粉,让他永永远远都记住这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萧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许回舟的灵魂上,留下屈辱的焦痕。

霎那间,他仿佛回到了山匪屠村那日,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眼睁睁看着熟悉的叔叔伯伯,慈祥的阿婆,幼时嬉闹的玩伴一个个倒在倒在血泊中,他却无力为他们复仇的绝望。

那种痛入骨髓的,憎恨自己弱小无能的感觉,与此刻如出一辙!

那时,他保护不了任何人。

现在,他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他还成了拖累,成了萧闲的污点,成了太子攻讦殿下的工具!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没用?为什么他永远只能看着想要守护的东西在眼前破碎?

适才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光亮再度湮灭,又一次恢复了死寂般的灰败。

就像所有人说的那样,他就是个天煞孤星,只会给身边人带去不幸。

到了现在,他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万念俱灰下,一个自毁般的,想要彻底抹除自己存在的冲动疯狂地攫住了他。

或许只有将自己的尊严彻底碾碎,卑微到尘埃里,才能稍微平息太子的怒火?才能让太子觉得他这条贱命不值得再费心构陷,从而放过殿下?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驱使着他,他不再试图争辩,不再试图挺直脊梁,而是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拖着那条剧痛钻心的断腿,挣扎着,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试图从肮脏的地面上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站起来,而是跪下去,用最卑微最屈辱的姿态,去“赎罪”,去“祈求”,碾碎最后一点尊严和气节去讨太子欢心,只求他放过萧闲。

身心的双重打击让许回舟濒临崩溃,他却咬着牙,用尽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强忍着骨头错位的剧痛,艰难地想要弯曲膝盖,沾满污血和尘土的头颅决绝地向下低垂,准备重重叩向那冰冷坚硬布满污秽的地面。

就在这时,一只带着薄茧,微凉却异常稳定有力的手,牢牢地托住了他向下倾倒的肩膀和前臂,阻止了他下跪磕头的动作。

那力道温和却不容置疑,如同磐石般将他从彻底坠落的深渊边缘稳稳地拉住。

萧闲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蹲在了他的身侧。

“好不容易才给你接好的腿,你多少爱惜一点嘛。”

萧闲声线懒散,非但没有半分被“连累”而产生的愠怒,还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许回舟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中。

那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嫌弃、不耐,反倒是是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新奇?

萧闲确实感到一丝奇异。

他习惯了独行于尸山血海,以绝对的强横力量得到一切,也习惯了承受他人敬畏、恐惧或依赖的目光。

而像现在这样,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自身难保,刚刚才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文弱书生,以一种献祭一切的方式,笨拙而决绝地试图“保护”,实在是一番有趣的体验。

恍然间,竟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一样的天真到近乎可笑,却固执的让人动容。

坦白来说,他向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今日来这一趟更是纯粹为了给萧祐添堵,对许回舟的事并不算太上心。

但就在他挺身而出的一刹那,他突然就改了主意——这桩闲事他管定了!

罢了,就当是给那位祭司大人积福了。

萧闲扶着许回舟,让他靠坐一片还算干净墙壁上,这才直起身,再次对上了萧祐。

“皇兄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他的声音不徐不疾,却清晰地盖过了牢房里残余的香薰气息和血腥味,“不过本王对这案子实在好奇,既然府尹大人不能为本王解惑,那本王也只好亲自查一查了。”

萧祐被他的话激得心尖一颤,下意识的就想妥协。

但一想到先前苦心孤诣的缜密布局,又实在不甘心这么多心血这么轻易的付诸东流。

利害关系反复计算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心一横,硬着头皮站在了原地。

“七弟,你莫要意气用事,你可知那枉死的学子是谁?那可是礼部侍郎李清源大人的嫡亲胞弟!”

“李大人得知胞弟意外身亡的噩耗之后悲痛欲绝,已然亲自过问此案,证据确凿方才定案,此事早已盖棺论定,本就容不得他人置喙了。”

“更何况春帷在即,礼部上下本就因你接手之事人心浮动,你在此事强行插手此等铁案,与李侍郎乃至整个礼部交恶,你让这攸关国本的春闱大比如何顺利进行?这诸多缘由,你可曾想过?”

看似语重心长劝解,实则图穷现匕,步步紧逼。

纵然先前已经在萧闲手上吃过不少亏,萧祐这一次依旧是成竹在胸。

因为他不相信有人会蠢到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赌上自己的前途!

更何况还是萧闲这种皇亲贵胄!

“哦?礼部侍郎的胞弟?” 萧闲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眼底却是一片森寒的煞气。

他向前踏了一步,靴底踩在周显仁先前流下的血污上,发出轻微的粘腻声响。

“那不如,” 萧闲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本王现在就把这位苦主也杀了?”

他微微歪头,笑容纯良无害,仿佛在讨论今日天气如何。

“人死了,自然就没人追着喊冤了,案子自然也就了结了,皇兄觉得,这法子是不是干净利落,省时省力?”

“你……你……你说什么?!”

萧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方才还稳操胜券的神情也碎了个彻底,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后怕!

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侍从!

就凭萧闲回京之后的所作所为,他比谁都知道,他真敢!

而且他丝毫不怀疑,倘若他再敢废话阻挠,萧闲连他都敢立刻杀了!

“如何?”

萧闲又是淡淡一问,并未刻意施压,萧祐却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皇兄是选择现在让本王‘省时省力’,还是让这案子‘重审’?”

“重审!重审!”

萧祐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风度,什么许回舟,什么李侍郎!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煞神身边!

“此案……此案或有疑点!本宫……本宫也觉得需要详查!重审!必须重审!”

萧闲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低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在寂静的地牢里显得格外的瘆人。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失态的萧祐,宛如屠夫看着案板上的鱼肉。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皇兄也觉得有疑点,那何必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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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碾压了重生男主
连载中叶一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