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浮着一座岛，岛的正中央有一个直耸插入天际的方锥型建筑，建筑四周环绕着悬浮的数字版面，一侧用蓝色的光显示着“十六”，另一侧用红光显示着“二十二”。
曜灵一边提防一边用力把王远拽上来，期间成功躲开他丢过来的短刀两把，暗自扒着岛屿岩石使坏想把她拽下去不知道多少次。
两人拉开数米距离，皆是弯腰弓背一副防御的姿态。
“谁让你救我的？”王远面色阴沉地问。他的半截小腿露出森森白骨，行动显然有些受限。
“你想听见谁？”曜灵语气同样生硬，“你的后台？你的老师？”
王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
“我为什么抓你上来。”曜灵大大方方地将身上地短刀远远丢开，“是因为不打服你，你还会没完没了地找事，跟街边踩了一块沾满胶的垃圾一样。”
她直直地盯着他，似是警告道：“你输，以后少来烦我。”
“烦你？”王远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咳了两声，喉间一片腥甜，“我想要的是谁，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警告过你，别多管闲事。”
曜灵表面波澜不惊，心底被他眼底的疯狂触动，蓦地想起赛场外的大屏幕，下意识有些担忧，抢先发动攻击。
“你警告的人连起来都能绕日潭星排一圈了。”
曜灵脚下发力，飞速向他冲去，五指并拢呈手刀状，向他的脖颈处砍去；王远被这扑面而来的煞气惊到，躲闪不及被劈到下颌骨，震得脸颊生疼，嘴里泛起血腥。
一击未中，曜灵就着这个姿势抄起另一条手臂抡直了挥向他的面门，果然，王远本能地架起双臂横在面前。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勉强卸掉曜灵攻击的大部分力量。
“呕——”
王远眼珠突兀地一紧，牙关被疼痛逼开——曜灵企图用上身的攻击吸引他的注意力，与此同时左膝暗暗发力，蜷缩起来加速顶向他的腹部。
王远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暗自计算两人的攻击力之后他硬着头皮微微将身体弯向一侧，一条腿也像曜灵一样竭尽全力朝她的身侧砸去！
他被曜灵的膝击掀翻，脱力地在冷硬的地面翻滚数圈，伏在地上干呕。
——曜灵打空的那条胳膊像是有预感一样恰巧出现在腰侧，正正好化解他的进攻！
想到此，他又呕出一团鲜血，神经有些失控。
已经不可能赢了，王远想，单打独斗他根本不是对手，真是脑子进水了才把队友弄出去，突然抽的什么风竟然想光明正大地赢她？
曜灵看穿他的悔恨——像极了自己考试时看到原题懊恼的神情。
“认输？”她的脚步声哒哒哒地传来，一下下敲到王远心底，让人不禁紧张起来。
“……做、梦。”王远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凶狠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审视。
曜灵不想再跟他无止尽地颤抖，拎起他的衣领准备结果了他。王远却好不畏惧地昂首嘲讽。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说，“真被容与那张脸骗了？这种来路不明的基因不是不可以批量生产。再说了，你以为你帮了他，他就会感激你？”
“……你误会了。”曜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不过刚好撞上，觉得你这种人去欺负身体不好的人，看不下去而已。”
“欺负？！”王远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失控地吼道，“这种废物死了都是便宜他！”
曜灵被他的骤变震撼了一下，不自觉地想听他说下去。
“你帮他能有什么好下场？我的双亲当初也是被他那副可怜的样子给骗了，他们费尽心思想救他出去，结果呢？结果呢？！”
他字字泣血，怒火滔天，“他们被人发现，挡在容与面前护着他的时候，容与干了什么？！”
曜灵心底涌上一股不安的猜测。
“他们被容与从身后一刀捅穿。哈哈哈哈……”他笑得荒唐，“就为了救这个低贱的东西……”
……
1300年，日潭星景海实验室。
陈旧的走廊闪烁着刺眼的红灯，深处传来嘈杂的吼叫、嘶鸣、尖叫声，紧接着不绝于耳的咒骂与恐吓，与硬物碰撞的动静。
地下三层的走廊尽头，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研究员架着一位肤色惨白的小男孩。男孩身体本就不好，眼□□能耗尽脸上更是没有丝毫血色，看起来像是快要断气一样。
“他快不行了！”
“你先带他走。”
“不……”
争吵声回荡在走廊。
“他们追过来了，快走！”
“我掩护——呃！”
“啊！！！”
混沌，混乱，刺目的鲜血凌空而出，一把手指大小的激光刀贯穿女研究员的胸口。
那位置找得极其巧妙，如果不是一位深谙人体结构的研究者，就是一位饱受痛苦折磨的被研究者。
“你……你！”
声音戛然而止，两人轰然倒地，徒留不肯瞑目的双眼。
幼时染满血色的实验体手一抖，触电般扔出小刀，过了一会儿又爬过去将它收起来，吓得浑身发抖。
……
曜灵不知道王远所说是真是假，一时陷入迷茫之中。
“不说话了？”王远贱兮兮地笑道，“接受不了自己看上这么个东西吧，你的眼光一直很差。”
他明明跪伏在地上，神态依旧高傲，“认输吧。身边跟着这么个定时炸弹，就不怕掏心掏肺地对他反而哪天被他害死了。”
“做不做梦你都不可能赢了。”曜灵冷声道。
“那是在这里。”他咯咯地笑，“你以为上次我在这里输给你，这次也会？”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就差临门一脚。”曜灵拧眉，心头漫上一股不安。
“明显？你以为我这次还会被你偷袭。”他语气森寒，“就没见过不要脸到比赛还偷用炸弹的。”
“……”曜灵沉默，这确实是没想到。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说话了？”哪知王远见到这一幕笑得反而更高兴，声音越发有些歇斯底里。
他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某个方向，转而换个角度将脸背朝那里，用嘴型说：
过来。
曜灵原地不动，不知道他在耍什么把戏。
王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诡异地斜瞥她。
——这是你第一次来这里。他的嘴型说。
曜灵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停滞一瞬！
注意到她的异样，王远癫狂大笑，声音响彻云霄，吵得人头晕。
曜灵快步上前，没有相信他刚才看的方向就是录影，反而将自己和他围住，尽量保持口型不变，压低音量问：
“你说什么？”
尽管竭力压制，声音还是隐约有些颤抖。
“装什么啊。”王远凑近说，“上次我们可不是在这儿打起来的。”
他神情肃然，指控道：“你这个——”
“异端”两字还没出口，他的脸被曜灵一拳砸得甩到一边，咳嗽几下后突出几颗带血的牙齿。
曜灵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回想自己刚才一瞬间闪过的想法。
——让他闭嘴。
让他闭嘴，最好让他再也说不出话，再也不能将他发现的信息传递给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最好是……永远闭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王远满嘴鲜血，红色顺着嘴角留下，然后他的脖颈，“曜灵不可能护着任何人。我亲眼看到她路过一个实验体时，可以观察四处无人又没有监控，拖着一个实验体丢进了两栋建筑的夹中……咳、咳咳！你不可能是她！”
“这样胡编乱造会让你更能接受作为失败者的结果？”曜灵揉揉手腕，佯装镇定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随便你。”
“呸！”王远吐出一口血沫，嘴角露出畅意的笑，“你这个狡猾的异端，你藏不住的。”
他低声恐吓，像是幽灵一般环绕在她的耳畔，“真期待你的结局，是先被审判流放，还是先被容与从背后捅死呢。”
这一刻，曜灵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回忆现实中自己和王远舱室的距离以及到达速度，判断大约能在四十秒之内冲到他身体所在地，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就在她打算一刀了断这场别有蓄谋的比赛时，耳麦中一道陌生的声线阻止了她的脚步。
那个声音说，“你们对话的画面已经替换成单纯打斗的影像，他提前设置定时发送的消息已经删除。”
曜灵刻意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异样，口中又有许多问题要问。
是琴棋吗？是和她，和她们一样的同胞吗？
万千话语止于唇齿，那个声音继续说：“他不会记得的。”
说罢，耳麦重新陷入静寂，一切仿佛只是她紧张之下的错觉。
这时王远拔地而起，突地挥起臂膀向曜灵砸来；她机敏地侧身躲开，双腿发力一跃而起，身体陡然在空中旋转，右腿膝盖夹住王远的脖颈，左腿顺势带动身体翻转——
咔——
他的眼珠开始充血变得通红，一阵愤怒无力的挣扎后，他的身体开始消失，耳麦传出电子播报：
“蓝方击杀红方，恭喜蓝方参赛者获得胜利。该场景将在倒数十秒后结束，参赛者于一分钟到两分钟之间脱离神经连接，请注意身体状况，如有不适，请及时寻求帮助。请拨打……”
眼前暗淡下来，虽然赢了他，曜灵说不上多高兴。本来想着在这里死去就可以回去，现在被指控为“异端”的时候竟然会害怕想着“如果他说不出来就好了”的念头。
应该不是异形杀多了，观念突变吧？
舱门缓缓升起，曜灵没有全然相信陌生人的话，在空间刚好能够钻出去的时候卡着边缘跳出去，直奔王远的房间——
全息舱与控制台连接处的线快速闪过一道五颜六色的光束，而后接收到信息的舱室在五秒之后开始抬起。
只见王远嘴唇发白，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安详地像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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