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先生……”见娘亲迟迟没有反应，王施琅又小声叫了一遍孔铭轩。
他的小手在员外夫人的面前晃了晃，想引起她的注意。
“孔先生？”员外夫人的情绪还没完全调整好，声音带着股颤意。
她顺着王施琅指着的方向望去，在大门外看见了一个牵着孩子的男人。
他低头瞧着手里牵着的小胖子，眉眼低垂，嘴唇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从他的神色与小胖子的动作可以看出，应当是极尽温柔耐心的哄人的话。
“施琅，是那位孔先生帮了你吗？”王员外的理智尚存，比员外夫人此刻的状态好很多，看到自己儿子的表现，第一时间冒出了猜测。
王施琅弯了弯眉眼，朝着王员外傻笑。
王员外知道自己猜对了。
“夫人，要过去吗？”
他弯下了身，压低语气。
员外夫人连忙点头，她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估计是跪坐的时间太长，腿已经麻木了，起身的一瞬间，员外夫人差点原地栽回去，多亏王员外扶了她一把。
孔铭轩正和相旭钰谈话，即便相旭钰表现得和平时无异，他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小孩子的心理很脆弱的。
“小胖，有什么不开心的记得和孔先生说，孔先生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明白，孔先生。”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不高兴，但孔先生总是不信，于是，相旭钰小朋友懒得解释了。
他昂起脑袋瞧孔铭轩的脸，顺着他的意思附和。
孔铭轩看着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想叨叨。
他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一个音，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县令来了？
孔铭轩转过头望去，和迎面走来的王员外夫妇四目相对，撞了个正着。
他的视线顿了一下，往下移的瞬间，落在了王施琅的身上。
“您就是孔先生吗？”
“啊，我是。”孔铭轩点了点头。
“我们是施琅的爹爹娘亲。听闻您在施琅住在县令府的时候，多有照顾，特意来向您道谢。”王员外的语气很客气。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施琅高兴的在员外旁边蹦了两下。
小孩子的开心来得简单，思想也单纯的可爱。
他停下来的时候，歪了下脑袋，回视着孔铭轩的视线。
“施琅，见到爹爹娘亲开不开心？”孔铭轩冲着王员外夫妇回了一个笑容，就低头和王施琅说起了话。
王施琅从来不会和自己爹娘以外的人说话的。
王员外摇了摇头，叹口气，“孔先生，施琅他小的时候生了重病，不太喜欢和外人讲话。”
出于愧疚自责，他出声提醒。
没找到话音落下的瞬间，另一道声音突然从下方响起，“孔先生。”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笑声，王施琅松开了娘亲的手，迈了两步环住了孔铭轩的腰。
像是某种爱撒娇的长毛小动物，脸颊轻轻蹭了蹭孔铭轩的大腿。
王施琅不懂怎么表达自己对别人的喜欢，他最擅长的表达方法不是语言，而是肢体与肢体之间的示好。
就连他的爹娘也很少得到这样子的优待。
员外夫人看到的时候，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施琅……”
知道王员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王夫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孔先生，施琅好像很喜欢你。”王员外疏离又礼貌的笑了下。
孔铭轩被王施琅的脑袋瓜子蹭得正痒的慌，闻言抬手拦了下小孩的脑袋，“没……”
他连忙否认。
孔铭轩以为是王施琅过于亲密的行为让孩子的亲爹娘吃了醋，“或许只是因为我比较幼稚，所以小孩子们才那么喜欢我。”
他说着，还特意搂了搂旁边的相旭钰。
相旭钰很配合的脑袋一歪，贴在了孔铭轩身上。
“我也很喜欢孔先生。”
看吧看吧，小孩子们都很喜欢我。
所以千万别吃醋啊。
王员外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对他已经产生了深刻的误会。
“怪不得施琅这么喜欢你，”说完，他叹了口气，“这是我头一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人，更何况……”你们才相处了两天。
“我代替施琅，向你表达谢意。”
他们带着王施琅看了太多大夫，病情没有丝毫起色，但这一次，他却愿意在外头开口说话了。
这让他不得不认可这位姓孔的公子，有一定的实力。
王员外重重舒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孔先生，我有件事想求您。”
不知道什么事，是这位富可敌城的员外做不到的。
孔铭轩挠了挠头，“您说。”
“您能做施琅的教书先生吗？”
这话一出，不光当事人愣住了，就连员外夫人也一脸不可置信的忘了过来。
“什么？”孔铭轩满脸问号。
他这幅表情，落在王员外眼里自动演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拒绝。
“如果是薪水方面的问题，只要您开价，我们就可以商量。”
但并不是薪水的问题。
孔铭轩摇了摇头，“您是想请一对一辅导吧？”
王员外大概能懂一对一是什么意思。
“我不接这个的。”一对一辅导对教师要求高不说，对学生也得巴结奉承着，他可不想巴结一个三岁小孩。
王施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推脱过过了一遍，只是懵懂的瞪着眼睛，在几个大人之间来回扫视。
直到后来，王员外伸手将王施琅拽了回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施琅带走了。”王员外嘴角一耷拉，眼皮子冷淡的抬起来。
他第一次求人，还被人博了面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员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拉住王施琅的手，左手揽着自己的夫人，转身就走。
他向来把面子看得极重，绝对不可能再舔着脸巴结别人。
身为他儿子，即便一辈子都这样，也不能弯了脊梁骨。
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这辈子都不能做个正常人……
王员外的心里闷呼呼的，他强忍着回头的念头，三步一顿的朝着县令府外的方向走。
“王员外，您等一下。”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孔铭轩忍不住了。
和这个孩子相处的时间里，他能发现，如果不是自闭症，王施琅会是个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可惜偏偏天不遂人愿。
这一走，他和王小公子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施琅的病也不知道能不能被治好。
毕竟是带孩子的，他还算有些经验，要不就试着帮一帮？
孔铭轩的眸光动了一下，他承认，他大概是圣父心泛滥了。
“其实，您可以每天送施琅来县令府，太远的话，也可以一次让施琅多待几天。”
就看您两位舍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但这种时候，哪里还谈舍不舍得？
如果能用一时的分离，换王施琅以后可能正常生活的机会，夫妇俩不舍得也得舍得。
—
王施琅被带走的事情，陈小川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当时他正在吃晚饭，突然瞧见桌子上少了个人。
出于当哥哥的责任，他询问了孔铭轩，“孔先生，施琅弟弟呢？”
“施琅被带走了。”王晨晨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
自从孔铭轩上次的那句“死得其所”教育法，王晨晨就爱上了青菜这种东西。
听到这个回答，陈小川懵了，“被谁带走了？”
“施琅的爹爹娘亲啊。”王晨晨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望过去。
陈小川幼小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回家了？”
“我的爹爹娘亲什么时候能来找我。”
陈小川垂下了脑袋，他的情绪已经从失去了弟弟演变成爹娘不爱了的表现。
孔铭轩看着一瞬间变得伤感起来的场景，也有些受到了感染，“别难过，会回家的。”
他试图安慰几个小萝卜头。
自己却找不到一点安慰自己的方法。
都能回去的，但他可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园长面对突然消失的接班人，会不会着急万分？
“你记得家在哪里吗？太想的话，孔先生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去。”
衙门里人丁稀少，又各有各的差事，这段时间暂时是闲不下来了。
如果离得近的话，他或许可以帮帮忙。
陈小川的脸都皱成了苦瓜状，“孔先生，我家离这里很远的。”
“有多远？”
不会是像王施琅一样出了华城县吧？
听陈小川的口音，确实和华县人的口音有些差距。
陈小川蹙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邕村。”
如果说大牛村是这个国家最北边的山格拉子，那么邕村就是这个国家最南面的山格拉子。
同样是穷乡僻壤，却相隔了大半个国家。
“我家更远。”王晨晨抬起扒饭的脑袋，“我记得我被人关在车里，走了十天！”
十天，这得出城了吧？
孔铭轩不可置信睁大了眸。
除了窝在里屋的张鹤和小胖，剩下的几个孩子又陆陆续续的说了自己家里大概的位置。
一个胜似一个的远。
人贩子究竟是怎么把他们集结在一起的？
怪不得，怪不得没有一个孩子的家长找过来。
任谁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被人直接送出了自己国家的地界，这么多天的路程，恐怕早就觉得自己的孩子遭遇了不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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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不接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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