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嫦找夏澄,并没有什么目的,在容嫦眼中,夏澄和其他难民不同,但是也没有非常特别。
她只是莫名觉得,夏澄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直觉,她与夏澄会很聊得来。
等母亲进入庙中,容嫦找了个理由带着侍女溜到了街上。
长阳县这条繁华的大道依旧繁华,若是容嫦不曾去外面看过,或许会以为这天下依旧是她印象中的太平盛世,与三百年间没有两样。
但她看到过,所以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触。
“最近一直听人说,安乐街上有一家新开的铺子,卖一种从来没见过的饮子,我想着今日陪母亲来天官庙,一定要尝尝,没想到是你在卖。”
夏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明明还是小孩子的年纪,现代的孩子怕是说一句长话还会有些结巴呢,她却可以流畅而有韵律的说出富有逻辑性的话了。
高质量人类。
“请你喝。”夏澄拿了一杯,是竹筒杯,中心的竹子正好可以盛一杯奶茶。
捧在手里还不会太烫,除了奶香,还会有些微竹子香气。
“多谢。”容嫦并未推拒,反正她不可能只买这一杯,总不会因为白送一杯,叫夏澄亏本便是。
她转过头给婢女使了个眼色,这个婢女比上次她带出门的要机灵很多,年纪稍微小一些,是她在京城时便跟在身边的。
长阳县这边天高皇帝远,家里养的奴仆,不知从哪儿沾染了眼高于顶的恶习,容嫦不喜欢用那些仆人。
见那小婢女走到方家夫妇跟前要成桶的奶茶,夏澄看向容嫦的眼神是更惊讶了。
这孩子还知道人情世故,真的是八岁吗?
想想现代她八岁还是个一年级学生,再看看容嫦,夏澄感觉到了人的参差。
“可否借一步说话?”
容嫦主动让夏澄与她到人少些的地方说话,这安乐街上人来人往,要说人少的地方,也就只有容家的马车里了。
那边还有容家的部曲,对容嫦来说也比较安全。
就是容嫦不知道夏澄愿不愿意跟她过去,她自己是心有正气,万事不惧的性子,但大多数小孩子都会惧怕未知,也就是认生。
更不要说被父母言传身教,刻在骨子里对世家大族之人的畏惧了。
好在夏澄没有让她失望,夏澄直接点头,跟着她就上了容家的马车,这一套动作做的自然流畅,好像那不是什么勋贵士族家的身份象征,而是一个寻常的落脚之地。
容嫦心中稍安,她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夏澄特别了。
明明出身微末,却有一双不甘平凡,且不自认卑贱的双眼。
夏澄还不能很好的融入这个时代,或许她永远无法彻底融入,因为她的成长并非是在这个环境,这一点,叫她难免显得格格不入,颇受追求率真性情之人喜欢。
容嫦就是追求率真的孩子,她与夏澄以城外流民为话题,开始聊天,聊的颇为投机。
一直到容嫦的母亲归来,夏澄才与容嫦分开,回想两人聊得话题,夏澄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竟然有一天会坐下来,和一个八岁的孩子聊外面的局势,甚至还从那个孩子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难民该如何安置,现在的情形,不管不顾会有怎样的发展,容嫦对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她的见解颇有深度,可见并非纸上谈兵。
夏澄有些期待容嫦长大后会如何了,这个孩子在政事上有非同一般的敏锐度,同时很擅长揣度人心,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啊。
不光夏澄聊得意犹未尽,容嫦也是面带笑容,心情愉悦,她从京城回到长阳县后,见到的同龄人,无不是懵懂的孩童,今日可算是找到了一个犹如孙家姐姐那般,能与她畅谈大事的同龄人了。
不管是长阳县还是京城,能与她一样,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的人都是少数。
她是因为祖父为朝中宰相,父亲曾任侍中侍郎,兄长又为编撰,耳濡目染下,才会对这些无一不通。
大多数与她同龄的世家女郎,有的甚至读书都没有读好,圣人道理不会几句,字没认全的也有。
世家女子要知书达理,遂自小习文,但因为不必科举,所以家中对世家女子的要求极低,不用通读圣人典籍,只需认全字,知礼识礼即可。
因为要求不高,所以年幼时的启蒙也没有那么严苛,与她唯一能说到一起去的世家女,也只有孙氏的三小姐。
到底是孩子,按奈不住心事,等马车行起,容嫦坐到母亲面前,语速有些快的说着。
“母亲可知我今日认识了一个什么样的朋友?她年岁与我相当,可她什么都懂!她同我说了青郡为何大旱,还同我说,为何那些灾民会聚拢在长阳县外,母亲,她说若是对外面聚拢而来的灾民不管不顾,迟早会引来大祸,仓廪充实的长阳县是无数人眼中最大的蛋糕,注定会被他人一哄而上,分食下肚。母亲吃过蛋糕吗?蛋糕是什么新鲜的吃食?”
这个时候的容嫦叽叽喳喳像只小鸟儿,清脆的声音控制在悦耳的程度,并不尖锐,可依旧让她的母亲孙氏觉得吵闹。
等容嫦说完长长一大段,希冀能从母亲那里得到回馈时,孙氏疲惫的闭上眼睛。
“小九,母亲已经累了,你莫要吵闹,不过是个平民,你若是喜欢,就带她入府,做你的伴读吧。”
伴读说白了就是奴仆。
容嫦觉得这样不好,她希望和夏澄好好交朋友,朋友应该是她和孙家姐姐那样,而不是她与婢女们一般。
她还想说话,孙氏摆摆手,让她到一旁坐着,不要烦她。
若是容嫦再闹,孙氏可能会将此事记下,回去罚容嫦抄写《礼记》,以正规矩。
容嫦不情愿的闭嘴,眼珠一转,想到了好办法。
她不会让夏澄成为她的伴读,真要是成了伴读,那先生想要罚她,就会去打夏澄,她觉得这样不好。
教一个学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做伴读,做同门师姐妹也不错!
容嫦记得夏澄说自己出生在秋收,也就是八月份,而她出身在二月,比夏澄年纪大,夏澄后拜入师门的话,那就是师妹!
是妹妹诶!
容嫦是家中最小,同辈里她也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身边还从来没有国比她更小的孩子。
这让容嫦对妹妹有一种向往。
如果她真有妹妹,就不会向往家里有比她更小的孩子了。
夏澄并不知道,和容嫦聊天后,容嫦竟然想给她当姐姐,不过很快她就会知道了。
等回了租赁的小院,家中的孩子陆陆续续也回来了,三两一群,坐在宽敞的小院子里,开始上晚上的课,学得好的孩子昂首挺胸的上前,用稚嫩的声音,简略的讲着自己今日所学。
底下的孩子懵懵懂懂听着,现在天还算长,院子里还能读书写字,等到了冬天,天短后,就要挪到屋子里了。
灯油费用又是一大笔开支,还不能省,眼睛要是不好了,以后难道要夏澄去给他们磨水晶镜片吗?夏澄也不会弄啊。
看着小萝卜头们一天比一天更有精神,夏澄心里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就是今日从容嫦口中得知,祖河郡郡守似乎有所异动,不知道长阳县这块蛋糕,能保到什么时候。
勋贵世家是有兵力,但那些兵和一郡之首手上的兵将相比,能抵挡多久?
真正的兵,可不是几十人几百人组成的小团队,那是成千上万的兵马啊。
历史车轮还在往前滚动,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有半分迟疑,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也在恐惧着。
在夏澄答应容嫦的邀请,和她一同拜入孙宣姬门下为徒,开始一同读书习字时,时间已经过去月余。
城外流民终于乱了,不过并非自身生乱,而是有乱贼混入其中,挑拨生事,被长阳县的兵卒发现斩杀后,闹事者嚷嚷官兵杀人,彻底点燃了流民们的恐惧。
有人被吓得仓皇出逃,有人被吓得生出了狠劲,想要在死之前,拉上一个垫背的!
喊杀声震天响,县令派人敲响了城中所有大户的门,要求他们派出部曲,出城镇乱。
好在大户们都很识相,没有拒绝,甚至连公主府都排出五百护卫,最后凑齐了一支两千人的兵马,出城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驱逐斩杀。
流民自然好对付,可流民之后的家伙呢?
长阳县县令常怀文看着捷报沉默许久,整理衣衫,出门去寻长阳公主了。
他不过是一普通官员,他不想死,他相信那些勋贵也不想死,尤其是长阳公主。
他要劝说长阳公主,回京城去!不要在此地待着了,顺便带上那些勋贵大官的亲眷,还有他!
不光县令常怀文这样想,长阳公主也这样想。
乱民都打上门了,还留在这儿是想等死吗?
等城破那日殉城不成?
可是,逃不是说逃就能逃的,外面兵荒马乱,孤身上路就是给贼人送钱财。
入v之前要控制字数走榜呀,入v之后必定爆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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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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