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还不起?”
容嫦寻着声音看过去,夏澄正脱了身上披的灰色披风,站在门口同她说话。
“快进来,这几日天冷下来了,你怎的还这么早到?”容嫦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床边。
夏澄摇摇头,“不早了,我不多坐,坐在床上我怕是也要困得睡着,天冷天热天长天短,老师定的时辰不会变。”
一提到孙星若,容嫦就皱了小脸,苦恼两个字都快刻在脑门上了,她长吁短叹一番,摆了摆手,让屋中的婢女尽数退下。
这是有事情要与夏澄说。
夏澄刚刚心中还犯嘀咕,在想为容嫦真的会因为不想练武,就愁的睡不着觉吗?现在看来,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前段时间有消息传来,黎溪郡大败,恐怕祖河郡守会吞下黎溪郡,届时便要兵戎再起。”
祖河郡守刘昌一点儿都不掩盖他想做青州州牧的心,一心一意要收复被乱贼占据的青州。
在这期间,谁是乱贼,谁是忠臣,还不是他说了算。
容嫦是在发愁长阳县的未来,黎溪郡此番为抵御祖河郡,伤害人数破千,拿不仅仅是一千多人战死,还是一千多个家庭支离破碎。
“冬日起兵也不是不行,敢在春日前攻下,不会影响春种。想必祖河郡守便是打着此主意。”
“父亲也这样说。”容嫦神情凝重的点点头,很担心长阳县。
她们离开长阳县的这一个月,长阳县改变颇多,当初长阳公主离开时,带走了长阳县令,而今的长阳县只剩下一些家在本地的官员,勉强维持着官府的运行。
没了公主府的府兵,靠原本的兵卒,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容氏和孙氏不是一直有让部曲去帮忙吗?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出事,况且祖河郡守不一定能在今年出兵。”
夏澄看向窗户,窗户闪了一个缝,屋中还有炭火的温度,今年刚到秋末,容嫦就已经受不住冷,烧了炭火。
冷的太快了。
容嫦不解,顺着夏澄的视线看向窗棂,恍惚明白了什么。
千里之外的京城,刚入秋,城外的护城河就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不仅是护城河,宫中的长寿湖也已经结冰。
长阳公主站在湖边,徐徐吐出一口气来,看到了哈气。
“公主,莫要站在湖畔,天凉小心冻着身子。”
孙曦若为长阳公主披上斗篷,随后恭顺的站在她身后。
“表姐,昨日我们刚到京城时,门前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听闻刘昌胜了黎溪郡后,今日便门庭罗雀,鲜有人来了。”
长阳公主想着昨日盛景,再看眼前空空,更是心中难过,她可是皇室公主,何时被这般冷落过!
“可恨父皇宠信奸佞,竟真听了那贱人与她兄长的挑唆,信了青州而今已全是乱民,将兵权下放到刘昌手中,那贱人是不是与刘昌勾结了?”
“公主慎言。”孙曦若摇摇头,“小心隔墙有耳。”
“此地只有我与表姐二人,何来他人耳?表姐自从成了容氏妇,便再也不管长阳了,而今长阳落难,表姐也不愿救救长阳?”
长阳公主转过身看着孙曦若,眼圈微微泛红,她还记得小时她与表姐在宫中一同玩乐,那时是何等天真无虑,可一朝她母后被废,赵氏衰落,她便成了这宫中的一抹游魂,再无家无亲。
甚至被逐出皇宫,到了长阳那等偏僻之地!
“公主说的哪里话,若吾当真不理公主,何须自长阳一路陪伴公主入京?”
孙曦若比长阳公主大五岁,小时候一处玩时,都是她带着长阳公主,别看长阳公主而今也已为人母,但性子还似小时候一般娇憨。
她也是心疼长阳公主,才愿意代表容氏,与长阳公主回京。
长阳公主也知道孙曦若对她的感情不是作假,只是现下时局如何,不是那几分感情能说明白的。
“容氏和孙氏,能否再相帮吾几分?同父皇说一声,让他不要再信任那青州州牧了,快些将州牧之位给刘昌,刘昌得到自己想要的,必定不会再起兵。”
“公主,您真的觉得,刘昌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会止兵吗?”孙曦若信奉黄老之道,不代表她是个万事不理的傻子,她不理政务,做贤惠大度的夫人,不是为了闭目塞听,而是因为她管不了。
天下万民之苦她管不了,眼前亲友之痛,她同样无法宽慰。
刘昌会因为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起兵吗?不可能的,人的**无穷尽,哪儿有真的心甘情愿那一日。
“况且,陛下如何想,哪儿是臣子可以左右,赵氏摆在眼前,现下各世家大族,何人敢在御前说话?”
按照长阳公主的外祖母是孙氏女,与孙曦若的父亲是同父同母的姐弟,以这个关系说,长阳公主是孙曦若的表侄女。
孙曦若的母亲乃是郡王之女,她的外祖父与皇帝的父亲乃是兄弟,以这个关系来算,孙曦若是长阳公主的表姐。
有双重关系在,孙曦若于情于理都要在赵氏倒下后好好帮扶长阳公主,所以孙曦若才会与长阳公主说实话。
如果是外人,她连一句话的口舌都不想费。
赵氏不是被皇帝放弃,而是被那些奸佞斗倒,当今皇后出身周氏,周氏不过是一小门小户,起于上一辈,周老先生曾为宰相,他的几个儿女,读书最好的是周皇后的兄长,青州州牧周贤。
也就是那个听闻青郡郡守战死后,马不停蹄从青州跑回来的州牧。
刘昌自请为州牧的折子留中不发,周贤在其中没少运作,他是皇后外戚,其他官员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导致刘昌越想越气,直接发兵。
或许他一开始发兵时,想着的是将整个青州打下,让朝廷不得不认同他的州牧之位,可是真要是动了兵,他会仅止于青州的州牧之位吗?
孙曦若觉得不会,不光她觉得不会,天下大多数人都觉得不会。
在夏澄问孙星若这个问题时,孙星若给她的回答只有一句。
“人心贪欲无穷尽,永远不要放任自身,否则覆水难收。”
此话一语成谶,冬日将至时,刚大胜的刘昌大军往南而下,攻向了同样为流民所扰的丰州武安郡。
本以为他会往长阳县而来,没想到竟南下,而非北上。
夏澄得知这个消息后,倒觉得很正常,因为在刘昌大军动身的时候,北方的河水都已经凝结成冰,祖河郡地处南北之间,士兵没有在恶劣天气下作战的经验,还不如去更暖和些的南方。
没有兵祸对长阳来说是件好事,可更多的坏事还等着长阳。
在长阳县城外,拖家带口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了。
秋收之后,一些原本还能过后的人,反倒没办法活了,他们从更北一些的地方赶来,想在入冬前,找到能收留他们的城池。
长阳县城富裕,且没有乱民作乱,是最好的选择。
一日初雪,雪停后孙星若就带着容嫦和夏澄坐上了马车,往长阳县去。
容嫦不解,“这样冷的天气,老师腿上有旧伤,为何不在屋中歇息?”
孙星若年幼时骑马不小心坠下,被马踏伤了右腿,留下病根,每到寒冬腊月阴雨天气都会隐隐作痛。
但是那些痛并不会阻止孙星若做她想做的事情。
“小伤罢了,为师今日带你们去看看长阳县,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好生治理长阳,如何?”
治理长阳?
夏澄和容嫦对视一眼,均是惊骇莫名,夏澄不禁出声提醒孙星若,“老师,我们只有八岁!”
“离年下没几日,过了年就是九岁了。就是让你们多看多练,长阳县内有县丞主簿等人,你们去了也没什么用。”
只是有容氏嫡女在,容氏能更尽心些,孙星若又说:“我要将孙氏的族学搬到长阳县内,日后你们还要来上课。”
这样能让有退缩之意的容家和孙家不撤走部曲。
孙星若话语间有强压着的火气,容嫦还想再问,夏澄拽了拽她的衣角,让她不要说话。
看来是孙家有什么决定,叫孙星若不满,容家应该也牵扯其中,步入那孙星若不会连容嫦都带出来。
夏澄猜,是这两个世家大族生了自保之心,想要关闭坞壁,度过冬日。
可冬日苦寒漫长,乱民只知抢砸,不会治理一方,他们的食物也会有没的一日,当食物耗尽,盘踞在青郡内的乱民会往何处?
当是南下,北上的内郡乃是皇城之外第一大郡,那边陈兵百万,哪儿是乱民敢去的地方。
南下就要过长阳县入祖河郡。
夏澄觉得之前刘昌突然改道去丰州,怕是也有躲一躲流民的想法,将流民完全交给长阳县来对付。
长阳县再不济,一个冬日还是能撑过去的,刘昌打得好主意,他若是入冬前拿了长阳县,就要直接对上乱民大军。
等入春再来打,便是坐收渔翁之利。
好一出坐山观虎斗的毒计,夏澄将刘昌的想法猜的七七八八后,直呼恶毒。
不曾想孙星若将夏澄恍然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愈加沉重。
心中感叹,适逢乱世,天下奇才频出啊。
突然被称赞的夏澄有点儿小懵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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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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