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鸢回来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或者说实验。
一早,她就被全副武装的一堆人带走。
他们把她送入了实验舱。
冷气从金属舱底缓缓升起,带着不知名药物的苦味。卿鸢头顶散射出来的灯光被玻璃罩折射成数条细小的光线,在她脸上交织成网。
透明的束缚带横在她的肩、手腕和脚踝上,身体的每一次动作都会触发轻微的电流。
卿鸢扯了扯嘴角,她这下真成实验体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在她身上做实验呢…
模糊的交谈声透过玻璃传到她耳边:“思维波动还在上升”、“再加一毫升镇定剂”、“别让她再次进入意识”…
卿鸢侧头,看到玻璃外的两名实验员,他们的脸被光线切割成不完整的几块。有点像毕加索的画。
她静静地看着那对嘴唇开合,听不见声音,只有心跳。
冰凉的药水随着软管送入她的身体。
卿鸢配合着闭上眼,呼吸慢下来,大脑活动也开始放缓。
“镇定剂的效果不错。”
“读数下降了。”
实验员惊喜的声音从玻璃外传来。
卿鸢在心里轻轻笑了一下,真好骗啊。
第二天,依旧还是熟悉的实验舱和重复的步骤。
完成以后,医生按下舱壁外的控制键,束缚带自动松开:“起来吧,这次复查的结果还不错。”
卿鸢慢慢坐起,配合得像个人偶,没有拆穿他们拙劣的说法。她知道“复查”只是个幌子,他们只是在确认她是否被污染、是否仍然不具备威胁性而已。
全副武装的守卫带着卿鸢走出舱室的那一刻,背后的门自动关闭,密封条贴合的声音咔哒一声合上。
她被指引着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每条走廊都很类似,都是纯白的墙面、悬浮的灯带、以及自动转向的感应摄像头。
整个空间像永无止境的迷宫,确保她会在其中迷失。
卿鸢试探着开口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没人接话,只是把她带到电梯面前。
电梯门打开,潮湿的冷气扑面而来。
电梯开始下降,卿鸢靠着金属栏,听见机器的嗡鸣一点点被吞没,所有的声音像是潮水一般褪去。
这不正常,卿鸢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医疗区了。
电梯停下时,门口站着另一批守卫。胸前的铭牌不是“医疗部”,而是“安玛院”。
医疗部的守卫上前,把卿鸢手腕上的监控环换成了新的。新的装置更厚重,内侧刻着银色的细纹。
卿鸢在圣城见过这个图案,是克基托专门用来抑制思维的纹路。
她盯着给她换手环的守卫,开口问道:“所以,我已经是你们的囚犯了吗?”
守卫没回答,只推了推她的肩,让她跟着安玛院的守卫走。
卿鸢现在没有选择,只能顺势往前走,很快,她看到前方的警告铭牌:【静音区:思维污染观察层】。
她气笑了,他们也是在她身上下了血本了哈。
卿鸢被他们押送进了一个单间。
门打开后,冷气与寂静扑面而来,她被推入这片灰色的空间后,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了。
房间内空气稀薄,光线柔白,像无边无际的雪堆。
但比下雪更加安静。
静音监狱不干涉时间,但卿鸢总觉得时间的流速也变了,变慢了。
光从墙体缝隙渗出,空气被过滤成近乎干净的真空,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被抹去。
卿鸢靠在墙边,侧头看着那几道透着光的、细细的缝隙。
这个地方不是天然的,她伸手摸了摸墙壁,都是笃斯钢,圣城制造。
那么这地方的寂静就是被制造出来的。
应该是检测了所有声源和思维波动,然后实时吞噬。
她尝试向墙壁说了一句话。
卿鸢可以感受到,这句话确实说出口了,但她像掉进海底的火点,被瞬间熄灭,甚至她自己的耳朵都没听到。
“这下可真是干净了。”
就在这句话在她脑中形成的同时,脚下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像是一缕电流在地板底下爬过,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
卿鸢抬起头。
那不是电流吧,是谁来了吗?
几秒后,一道轻得快听不清的低语穿过空气:“…你先别动。”
卿鸢愣了两秒,才缓缓回过神:“你这次来得倒是挺快的嘛。”她在心里说。
“因为有人帮我。”灰狐的声音透过微弱的干扰波,“你被列入了污染体的名单了,亲和派故意的,这样他们才能帮我混进来。”
亲和派三个字让卿鸢微末的激动瞬间冷却下来,她靠回墙壁:“所以,你来是打算干什么,你是代表亲和派来的吗?”
“别激动。”灰狐轻笑,“我只是单纯来救你而已。”
“救我?”卿鸢故意试探道,“救出去以后呢,我又能去哪里?”
“别担心。”灰狐说,“他叫我带一句给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圣城看看。我的理解是,你也可以不愿意。”
说话间,电流声音噼啪作响。
同时,墙壁闪过一阵短促的光,卿鸢明白,那是灰狐在破解系统。
“我只能解开最外层的禁制,停掉污染承载上限的警报。”灰狐的语气平稳,三言两语就把逻辑交代清楚,“然后,你就可以通过释放污染,打破这个房间的承载上限,从而破坏这个系统。”
“但是你要抓紧,五分钟内我们是绝对安全的,五分钟以后的每一秒他们都可能发现警报的异常。”
“五分钟?”
“嗯,这对你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卿鸢挑了挑眉,没再多说。她闭上眼,把自己的心跳与脚下的电流节奏重叠。
“开始。”
卿鸢在深海中开始接触水母,连接上水母以后,她伸出手,用自己的思维开始渗透墙面。
墙壁发出低沉的哀鸣,灰狐低声阻止:“你太快了,放缓速度,你这样他们会发现的。”
“不是你让我快点的吗。”
“不是这种快!”灰狐感叹道,“你总是这样。”
电流闪烁出火花的那一刻,门锁断裂,门缝吐出一缕光。
五分钟都还没有过,卿鸢已经走出了这扇门。
门外,熟悉的身影正靠在墙上。
灰狐穿着不知道哪里摸来的的外骨骼作战服,半张脸被面罩遮住,只露出下颌和那双熟悉的眼睛。
他看见卿鸢出来:“你看上去,倒是还行啊。”
卿鸢瞥了他一眼:“是啊,吃好喝好,离变成猪就一步之遥了。”
灰狐轻笑:“走吧。”
他们并肩走入走廊。
静音区的墙壁上开始闪烁红光,警示系统刚被重启了。
卿鸢拉直袖口,遮住手腕上的手环:“你准备好了退路?”
“那当然。”灰狐胸有成竹,“出口那边有两名守卫,你别管,我来。”
一阵电流闪过,两道身影应声倒下。
他们在白炽灯照射出的阴影之间穿行,脚步无声却迅速。
出口就在前方,门锁闪烁禁止通行的红色。
灰狐将早就准备好的通行证贴上感应口。
一声轻响,外界的空气灌了进来。
卿鸢抢先灰狐一步走了出去,深深吐出一口气:“好久不见啊。”
灰狐在她身后否认了她的话:“不,你没见过,你没见过现在这个战场。”
卿鸢回过头看向灰狐,发现他正低头拆着身上的通讯装备,把里面的芯片一块拔出来。
“你确定要全部毁掉?”
“当然。”灰狐头也不抬,“只要我身上还有一块芯片,他们就能追踪到我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不能让你只自由五分钟。”
金属片掉在地上,被踩得粉碎。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遥遥地可以看到远处圣城的灯火。
卿鸢目光穿过空中飘起的雪花,给出了下一步的目的地:“圣城里,应该有我想要的答案。”
“你确定是答案吗?”灰狐的声音被风削得有些模糊。
“确定。”卿鸢轻轻点头,“当然,可能既是答案,也是终点。”
灰狐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徽章,是圣城的通行证。
“拿着。”灰狐把徽章塞给卿鸢,“这是亲和派给我的。但,既然你和亲和派的目标一致,这个东西给你也算物尽其用了。”
卿鸢接过,徽章的温度透着暖意,是灰狐的体温。
风吹乱了灰狐褐色短发,他面罩下的嘴角带着不明显的弧度:“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一定要这样吗?”卿鸢握紧徽章。
“一定。”灰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你知道的,要有人把追兵引开的。”
“你没必要——”
“有。”灰狐截断她的话,“你有一定要去做的事,不是吗?”
两人的呼吸在夜晚的风中消散。
灰狐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卿鸢,像是在和她告别。他的眉眼被夜色遮去,只留下一句对自己的祝福:“希望我们可以再见。”说完便走入夜里。
卿鸢没有再挽留,那太矫情了,她确实有更重要的事。
她抬起头,顺着前方最明亮光源的方向望去。
风卷起的小冰粒吹在卿鸢脸上,她眯起眼,朝着圣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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