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雷里看着爱斯铃迷茫盯着他的表情，走到爱斯铃身边搭上他的肩膀：“吃完饭之后我们去五层聊聊。”
“聊什么？”梅菲斯插话进来。
“你也来。”瓦雷里转头冷冷地瞥了梅菲斯一眼。
“如果我拒绝呢？”
“那——”瓦雷里从椅子后面把两只手搭在爱斯铃脖子上，把爱斯铃圈起来，“我就把他据为己有。”
梅菲斯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所以，你也来。”瓦雷里放开爱斯铃，对梅菲斯吩咐道。
五层的公共休息室里，梅菲斯和爱斯铃一人一角坐在C形沙发的两侧。瓦雷里站在他们前方的空地上，抱着臂，先是打量打量不发一言的懵懂的爱斯铃，然后深吸一口气对梅菲斯说：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梅菲斯，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我能做什——”
“一周多以前的早上，你们两个单独相处了。”
“怎么，我们不能单独相处？爱斯铃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不让？”梅菲斯一句话都不落下风。
“那他难道是你的吗？”瓦雷里幽幽地问。
梅菲斯愣住了。他咬了咬嘴唇，撇过头，小声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很清楚，梅菲斯·阿布莱特。”瓦雷里逼近梅菲斯，用他从未有过的严厉声音居高临下地说，“我一直念着你是瓦雷里大赛的选手，你的态度和你的言辞就随你去了。可是你那天早上对爱斯铃做了什么？我只是稍微晚起床一小会儿，就看到这家伙就跟傻了一样呆滞。现在也是，就像块木头，问他什么都不回话。除了你，没有别的嫌疑人，梅菲斯。”
“我……”
“大声点，我听不到！”瓦雷里突然扬起声音。梅菲斯在瓦雷里面前就像一个犯了错误挨训的孩子。爱斯铃随之抬起头，看向那两人的方向，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我要求他陪我训练，呃，战斗训练。”梅菲斯结结巴巴地说，“然后他本来打得好好的，突然就不攻击了，我就没让着他……”
“你在没有异世界系统的地方，和他做战斗训练？”瓦雷里瞪大了眼睛，“你们没有护甲，就直接互相打？他当然不攻击了，因为他怕打着你！你忘了吗，你的魔法能力是幻化东西，如果你自己隐身进你幻化的东西里面，他怎么知道他打的是那些粉尘还是你！”
爱斯铃觉得不可思议。瓦雷里居然通透至此。
“可是，我不在乎呀，我又没让他让着我，他偏要让，我也没必要因此放水——”
瓦雷里那一瞬间感到心里前所未有的喧嚣。瓦雷里刹那间明白了梅菲斯知道爱斯铃不攻击是害怕伤到他梅菲斯。梅菲斯·阿布莱特，这个人罪不可赦！他利用爱斯铃对弱者的同情心和对他的爱护心，看似想要公平竞争战斗，实际上利用爱斯铃的好心欺负爱斯铃！
“闭嘴。”
“啊？”梅菲斯看到一向好言好语的瓦雷里，甚至是一向对他低声下气的瓦雷里脸上浮现出特别可怕的表情，正恶狠狠地直视着他，于是愣住了。
“你具体把他怎么了？”瓦雷里两只手狠狠抓住梅菲斯肩膀处的衣料，看着对方快哭出来的表情，逼问道，“你用了什么魔法？都有什么东西攻击过他？他伤到哪里了，流血了吗，具体是什么情况？”
梅菲斯前辈从未被人逼入如此境地。爱斯铃心想，下一秒钟梅菲斯前辈就要爆发了，说不定会和瓦雷里打起来。那样的话，他还必须去拉架。
“很，很严重……”梅菲斯双手掩住脸，肩膀颤抖地说，“有翼种、酸雨、狮鹫兽……”
随着梅菲斯的列举，瓦雷里的表情愈发狰狞。爱斯铃从未见过这样的瓦雷里。
梅菲斯全部列举结束后，一道眼泪蜿蜒着从他的眼角滑落。
“你还知道哭？”瓦雷里被这眼泪刺激到，周身突然膨胀起一种银色的光圈，嗞啦作响，“你这个烂到骨子里的人，你还知道哭？”
“我，我也不想……”
这最后的辩解点燃了瓦雷里积攒许久的全部愤怒。
“瓦雷里，不行！”爱斯铃说了这一周多以来的第一句话。
瓦雷里周身的光圈无可避免地扩张开来，重重击中梅菲斯，梅菲斯从沙发上被撞飞出去，整个沙发都被巨大的力撞倒，爱斯铃仅仅是两脚朝天，梅菲斯则被打中向后翻滚几周，因为光圈的能量而不断抽搐，发出了小声的呜咽，无法站起身来。
瓦雷里一脸错愕。
“梅菲斯前辈！”爱斯铃站起来，冲到梅菲斯身边。
瓦雷里看着抱起梅菲斯的爱斯铃，缓步向二人走去：“我错了，梅菲斯，爱斯铃。我的做法太极端了，对不起。”
“只是，只是魔力暴走而已。”梅菲斯轻声说，脑袋往爱斯铃怀里蹭了蹭，“常有的事。”
从窗口传来了一种奇妙的琴声。阳光洒落整个休息室。随着琴声响起的是歌声——伊萨的歌声。爱斯铃对这歌声感到熟悉。
“伊甸。”爱斯铃说。
“什么？”瓦雷里问。
“这首歌的名字是《赞美太阳》。”爱斯铃轻轻说，“在橡木海，人们经常唱。这首歌是伊萨教我唱的，又是罗纳德教他唱的。不清楚罗纳德是从哪听来的，但是逐渐被人们传诵，没有人不喜欢……不，除了菲利普之外，没有人不喜欢这首歌。”
听到不爱听的名字，梅菲斯从爱斯铃怀里挣脱出来，挣扎着站起身，背对爱斯铃和瓦雷里，打算走回自己的房间。
伊萨一曲唱罢，持续地弹着《赞美太阳》的伴奏。于是爱斯铃就随着清爽的琴音，轻轻地唱了起来。
“我赞美太阳，用神圣歌声的节律，
“用他赐予我的理性之光，
“探寻我存在于此的意义。
“我赞美太阳，用我的一整个生命，
“用我心灵和灵魂的火光，
“消除旅人路途中的阴影。
“我赞美太阳，他将拯救我的心灵，
“当我陷入怀疑或是苦难，
“他让我得见希望与光明。
“我赞美太阳，我将出发寻找真谛，
“要去往光明盛大的地方，
“那里有至高无上的美丽！”
在他唱的时候，瓦雷里和梅菲斯默默地听着。梅菲斯还没有走。
“我相信伊甸。”爱斯铃对瓦雷里说，“我想要去相信。”
瓦雷里笑了：“随你喜欢好了。”
“所以梅菲斯前辈，”爱斯铃走上前去，拉住梅菲斯的手，“我不想和你互相折磨了。你看不到吗，苦难是没有尽头的！自寻烦恼有何意义？”
你折磨他什么了——瓦雷里想要这么问爱斯铃，但是把嘴识趣地闭上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理解。”梅菲斯说，“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爱斯铃。如果要放弃我就趁现在了，不然的话……”
“我怎么可能，放弃梅菲斯前辈！”
梅菲斯的金色眼睛对上爱斯铃的天蓝色眼睛。那一瞬间，爱斯铃发誓他在梅菲斯的眼睛里看到了太阳的余韵。
“我想，万象宫殿一定是个可怕的地方。梅菲斯前辈守在那里多年，是很了不起的人。”爱斯铃说，“我不知道梅菲斯前辈经历过什么，但我想要尝试去理解。不论我们的关系走向何方，我希望至少让梅菲斯前辈摆脱万象宫殿的阴影，利用我的力量一定可以做到。我希望为梅菲斯前辈做的仅是如此，梅菲斯前辈，请多少再相信我一点吧！”
梅菲斯睁大了眼睛。说出这些话的爱斯铃感到阳光温暖的力量正充盈在自己心间。是的，这是他想要为梅菲斯前辈做到的事情，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他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与梅菲斯相处，而且他有信仰！他相信一个正确的真理的所在，他重新启程了。
“可是……不论我们的关系走向何方？”梅菲斯轻轻地试探道。
“是的，梅菲斯前辈。”爱斯铃说，“我知道梅菲斯前辈想要掌控我，但那也没关系，我永远愿意帮助梅菲斯前辈。”
“我，我真正想要的是——”
梅菲斯看着爱斯铃的眼睛，那眼中仿佛有一整片高远的天空。充满了距离感。
——我真正想要的是你爱我。
他怎么说得出口！
可是爱斯铃读得出来。
“梅菲斯前辈，想要满足你的期待，我不是最好的人选。”爱斯铃直接说道，“我完完全全是属于梅菲斯前辈的，可是请前辈不要再进一步了。现在的我无法再对任何人和事尽责，因为我不知道那方面的事谁才正确、怎样才正确。我不贪图梅菲斯前辈任何，我只希望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你。”
无解，这件事无解。瓦雷里扶额想道，爱斯铃比自己想的要敏锐，知道梅菲斯·阿布莱特这家伙有何意图。可是如果爱斯铃不满足梅菲斯的这个，梅菲斯怕是要无休无止地闹下去。
梅菲斯用力甩开了爱斯铃的手。
“无愧于你自己，无愧于我？”梅菲斯轻蔑地说，“你只不过是想要自我感觉良好，想扮演拯救者的角色而已吧？别以为这样就能笼络我了！是的，我的确想要掌控你，因为看你在我手中挣扎的样子别提有多爽快！你最好认清你的位置，从你的美梦泡泡里走出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恶心的现实！”
爱斯铃仿佛感到一脚踏空。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看见前方有光明的坦途，怎么又这样了？
美梦泡泡吗……
当梦想与现实发生剧烈的冲撞，他应该如何做？
那就选择美梦吧，如果这样能少疼一点，如果这样能让他和梅菲斯前辈的联系持续下去。
这对他的理智有损害，他自然知道。
来，爱斯铃·雷施，请想象一下吧。
金色眼睛的美丽的梅菲斯·阿布莱特看着他的眼睛，温和地微笑了。
——爱斯，谢谢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奇怪，刚才梅菲斯轻蔑的话语一点都不痛了。就好像有一团温柔的棉花放在了爱斯铃的伤口上，让他陷入一种甜蜜蜜的幸福感里，身体的沉重仿佛消失不见，那样轻盈又甜丝丝的。
爱斯铃对梅菲斯微笑，走上前去抱了抱梅菲斯，对僵住的梅菲斯小声说：“梅菲斯前辈，我还是会努力理解你的。”
爱斯铃从梅菲斯身边走开，久违地伸了一个懒腰，感到轻松愉快。他对呆住的瓦雷里笑笑：
“大好时光，我们去屋顶坐坐？我去拿几杯饮料。”
“你怎么回事？”瓦雷里小声问，“你还好吗？怎么突然就活跃起来了？”
“我找到伊甸了。”爱斯铃耸耸肩，笑着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什么——在哪里？”
“在我的眼睛里。”爱斯铃微笑了，“我随时随刻都看得见。”
存稿进度到第88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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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眼中的伊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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