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雷里顿住脚步,转过头:“怎么?”
眼神纯净,笑意盈盈,像春天新长出来的树叶一样是翠绿色的。这双眼睛里实在看不出任何破碎的迹象。
——我看到你身上……
爱斯铃没能说出口,转而说:“你刚才真的只是在睡觉?我敲了门,在喊你,你根本没回应。”
瓦雷里有点顽皮地做了个鬼脸:“抱歉抱歉……”
“真的只是在睡觉?”爱斯铃轻轻地问。
瓦雷里很明显犹豫了。他抿抿嘴,爱斯铃的心悬了起来,瓦雷里说:“对啊。”
不是爱斯铃预期的回答,爱斯铃只好干巴巴地说:“这样啊……”
瓦雷里稍微皱起眉,还装作是爱斯铃问了唐突又奇怪的问题:“怎么啦?”
爱斯铃被这态度整得自己也不自信起来,下意识摇头:“没什么。”
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窥探魔法出错了?其实那是幻觉,或者是在瓦雷里睡觉的时候,他爱斯铃也睡着了?只是一场梦,完全是自己搞错了?
瓦雷里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轻笑一下,转身又要走。
爱斯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瓦雷里诧异地回头,挑眉。
爱斯铃抓住他的衬衫袖口,反正瓦雷里根本也不反抗,所以将袖口往上卷起到小臂。看吧,这样就显出来了,这样这家伙就没法再装蒜——
“哎?”
瓦雷里的皮肤仍然泛着无机质的瓷白,但是完好如新,没有什么划痕或是淤青,看起来完全正常。
瓦雷里的眉毛挑得更高了。爱斯铃就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就松开了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思维一片混乱:“对,对不起!”
瓦雷里扑哧一声笑了。
“喂喂,我知道你现在是易感期,你是Alpha,这很正常,但是拜托你控制一下自己好不好,因此对我出手也太——”
“才不是这么回事!”爱斯铃差点喊起来了。这么一喊,似乎惊动了正打算出门的德尔和乔。德尔从二层遥遥对爱斯铃喊:
“爱斯铃,怎么了吗?”
爱斯铃更窘迫了,连忙回话:“没事,没事!”
然后转而盯着瓦雷里,嘶声说:“你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瓦雷里摊开手,继续调笑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呃……”
瓦雷里脸上笑意更甚:“我对你很有吸引力,是不是?我刚才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被你砸门的声音弄醒好几次。”
“我没有砸门……”爱斯铃苍白无力地辩解道,“好吧,或许我敲了门,但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
爱斯铃盯着瓦雷里的绿眼睛,想弄明白瓦雷里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他害怕自己真的看错了。这么一想,瓦雷里没有什么对他隐瞒的理由啊。而且那些伤痕也没什么存在的理由。这整件事情从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所以是他的魔法出了问题?
窥探魔法出现幻视也是有可能的,常见于初学者,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但实际上只是潜意识里编出来的幻觉。随着窥探魔法的精进,幻视的情况会越来越少,按理说爱斯铃的魔法水平完全不该出现幻视的问题。
可是,如果说他的魔法能力退步了呢?因为沉湎于过去的感情,这些天过得乱七八糟,导致魔法退步了,甚至在使用窥探魔法的时候,出现幻视这种低级错误……
爱斯铃懊恼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脸。确实大概是他看错了。如果是自己的错,那么不认是不行的。
爱斯铃摇了摇头:“抱歉,应该是我的问题,别介意,好吗?”
瓦雷里盯着爱斯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爱斯铃被幽绿色的眼睛盯得发毛,转身就走了。
易感期,是吗?
他真的进入易感期了。这些天总觉得冲动,动不动就脑子一热干些傻事,但也多亏了易感期,感觉没那么沮丧了。
这个时候的德尔和乔已经并肩走在海弥尔的街道上了。
海弥尔城是一座烟雾缭绕的城市,哪怕是白天,街灯也都是亮着的。德尔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这么古老的东西了,毕竟希望之城里全都是霓虹灯。这种汽灯用玻璃罩着,灯杆的表面是黄铜色的。因为蒸汽机的普及,街道上到处都是水汽,只能指望街灯的光线穿透它们,才能稍稍提高一些能见度。
来来往往的行人衣着都很潮。他们穿着齿轮和锁链点缀的长外套,长筒靴的表面用了有金属质感的材质,随着鞋子的动作和角度,呈现出液态的反光。不少人戴着奇形怪状的礼帽,戴银丝镶边的单片眼镜,手里握着各式魔法生物头雕的长手杖。女士的长裙后摆拖地,前面却略短一些,露出长筒靴或是便于活动的长裤。
多亏了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德尔和乔的打扮已经很入流了。德尔想,在希望之城没人会这么穿,只有一些复古小众派对上,才能看到人人都这么盛装打扮。他甚至产生了自己正走在一个VR游戏里的感觉。他坚持不戴帽子,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帽子更好看。但除了这个,他已经穿上了一身棕色的衬衫马甲长外衣三件套,脚踩一双锃亮的黑色长靴。
乔就穿得更随意些,没有穿马甲,宽松的白衬衫外面是一件更宽松的浅灰色法兰绒外套。一条染成银色的皮裤显得他双腿修长,再搭一双有银色暗纹的白色长筒靴,和一副银色反光的真丝手套。
德尔不想说出来,但他觉得乔的打扮有点既不现代也不复古,在这个地方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管他呢,反正德尔觉得他就算套个麻袋都好看,就也随他去了。
德尔抬头看向天上。这个地方盛产飞行船。左右两排建筑的穹顶割开的天空中,时不时就能看到它们显眼的椭圆形气囊,和船尾拖着的长长的蒸汽。
沿街是各种店铺。比如钟表店、假肢店、雨具店、时装店、炼金成品店等等。每一家都是德尔没见过的,总有些德尔没见过的设计或是奇特的小玩意儿。但这些东西都是次要的。他握着乔的手在街上走,这样就很好。
“乔,之前这种街道我只在亚特兰蒂斯里见过。”
“是啊。我也看过一些玩家的3D设计。 ”乔另一只手插兜,宽松的长外套走起路来晃荡晃荡的,“他们的奇思妙想可多了。说起来,还有人给亚特兰蒂斯建了一个论坛,把他们的设计作为公用素材上传……我下载过几个,其中就有这个风格的,哇,你看这个街灯,我见过的那个有尖角,颜色是亮银色的,不过除此之外,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德尔听着听着就跟丢了。乔三句话不离亚特兰蒂斯,这让德尔有一种特别怀念的感觉。毕竟亚特兰蒂斯已经被他亲手关服了。那些玩家的素材也就都报废了。不过,如果别的公司开发出类似的产品,或许还能有兼容再次使用的办法……
德尔摇了摇头。或许别的公司还会开发出这种产品。但不能是花猫。德尔知道他只是给了希望之城一个喘息的机会。他并没有否认虚拟世界的意义。或许有一天,谁可以做出让人想要把现实也变得更好的虚拟世界,谁知道呢,但反正他德尔算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乔,你说我们之后干什么去呢?”
德尔轻轻地问了一句之后,乔兴奋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乔偏过头,抿抿嘴,叹了口气:“真的,我们干什么去呢。”
德尔是工程师,乔是3D模型师。蓝霜公馆的其他人基本都属于魔法而不是科学世界观。现在的这个海弥尔城还是蒸汽动力式的。也就是说,不论是在蓝霜公馆还是在这里,他们俩的技能都毫无用武之地。
迪肯说得没错,他真派不上用场。
如果在这次的旅程结束之后,他们不回到希望之城,那么他们的事业也就跟着废了。不过就算能回到希望之城,德尔也不想再和需要代码的项目扯上一点关系,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早就废了。
再说,他还需要养家糊口。他可没有爱斯铃那么有钱。
爱斯铃毕竟是瓦雷里大赛的冠军,奖金说出来多得吓死人。
所以他既没有爱斯铃有用,也没有爱斯铃会赚钱。
乔观察着德尔的表情,轻轻捏了一下德尔的手:“德尔,怎么了?”
德尔撇撇嘴,对乔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我在想,要不要重新把帽子店开起来啊?”
“那很好啊。”
乔随口回应了一句。但是德尔能看到乔仍然凝着眉,表情有些沉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德尔并不太清楚乔的想法。他不知道乔具有什么样的思维模式。他甚至不太知道乔的喜好,只知道一些表面上的,比如喜欢吃口味清淡的日式料理,有时候小酌一杯朗姆底的鸡尾酒。
所以对于乔在想什么,他可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对于乔的激情,似乎完全基于小时候的回忆。那个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之后不管再碰见什么别人,都很难有当时的那种感觉了。乔在他最天真的时候出现了。
德尔想到这里,自己愣了一下:难道只是因为时机正确?
他随即摇了摇头。怎么可以这样想。他一想到乔,心里那种亮闪闪的感觉,那种踏实、安定的感觉,那种回家了一样的、又温暖又虔诚的感觉,只要看到乔有点腼腆的笑容,就觉得灵魂深处都被轻轻抚触的感觉……不只是时机正确。这是特别的。
乔看到德尔摇头:“怎么了?”
德尔抬起眼,对上乔的狭长眼睛。清浅的棕色眼睛里,映着的是德尔自己。
德尔想要守护好他们的未来。他发誓要守护好。
“乔,你看好了,我会开一家帽子店。不论我之后在哪,我都要开最棒的、当地首屈一指的帽子店,比我爸爸的店还要好,能赚很多很多钱,你就跟着我好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乔听了这番话,咬着嘴唇,指甲掐进了手心里。
乔知道他应当对此感到高兴、欣慰,甚至应当感动地拉住德尔的双手,再眼泪汪汪地道谢。
但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没做到。
恰恰相反,他心里开始翻腾一种奇怪的情绪。
他对自己说,德尔很好,是他自己太敏感了。
“乔,你觉得怎么样?你听到了吗,我说——”
乔移开视线,适时看见路边一家帽子店,指着它岔开话题:
“德尔,你既然要开帽子店,市场调研总有帮助,是不是?我们去里面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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