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娶的竟然是个炮筒子,他好声好气与她商量,她却直接就炸了。
他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又向来吃软不吃硬,要不然也不会临了临了还挨了二十板子,还不是因着他当庭大骂主审的刑部尚书郝大胜是个兔爷儿,还是被人骑的那种,
虽然这话只是叶落一时气愤随口瞎编的,但凭着他从小混迹京都各大青楼酒肆,且与四大花魁、五大名角都是至交好友的履历,在场竟没一人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就连一向严肃的大理寺卿周少云都忍不住道了句:“郝大人还有这爱好呢?”
当即将郝大胜气的鼻孔冒烟,几欲癫狂,若不是全京都都知道叶落是个胡混不管事的,让他想给他多加罪名都加不了,叶落这会儿的下场怕是比他大哥叶蒲也好不到哪儿去。
本来,叶落已经忍下被夏家摆一道的憋屈,打算认下这个妻子,并且听他大哥的话,好好护着俩孩子和她,努力的活下去了,谁知~这死村姑还不领情?
顿时没好气道:“我知你一嫁进来就跟着我吃苦…心气不顺,但现在已然这样了,你已经是我叶落的妻子,何况,我又没说扔下你不管,真不知你在闹什么?”
夏知秋……
她明明表达的意思是:她不想、也不愿再与甄氏一窝子以及眼前这位往一处凑了,怎的就扯到她在闹,以及他管不管她上面去了?
关键…她闹什么了?她又用他管什么了?走了这一天,又到底是谁在管谁?!
顿觉跟这脑回路清奇的货扯不清,也不耐烦跟他再扯,干脆直接道:
“我何曾说过要你管了?只求你别连累我就不错了!”
叶落…,再次被她眼中的轻蔑刺了眼:“好,那以后就谁也别管谁!”
说完就气哼哼的拉起柠姐儿俩个往外走去,但行了十来步,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跟个女的这般计较太过丢范儿,
而且,他手里至少还有锦歌几个给他凑的一百两散碎银子,她除了那身杨嬷嬷给二嫂做的棉衣裳,怕是什么都没有吧?
要不然…也不会趁着歇息的间隙还要四处找野菜了,今日柠姐儿两个拔的那草他其实也认得,但都是小时候拔来喂兔子的,她却打算拿来吃……
“算了,好歹嫁了他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吧?”
叶落自己劝自己,这么一想,立刻就不那么气了,本想回头与死丫头说两句缓和缓和,但一转头,人早钻窝棚里没了影,叶落也没脸再追上去,只得先带着俩孩子寻甄氏一行去了。
直找了七八个窝棚后,才在一处窝棚的角落里找到已经累瘫的甄氏等人。
此时的甄氏已经累的手脚乱颤,口舌冒烟,想死的心都有了,正打发着孙氏去外面水井处打口水来喝。
孙氏也同样累的手软脚软,一动也不想动,就用脚蹬一旁叶藩的两个小妾:“没见太太渴了吗?还不赶紧去打水!”
两个小妾不敢惹她,只能强撑着爬起来,往外去了,就这当口,叶落叔侄仨走了进来。
甄氏一看到叶落,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忙挣扎着想要爬起,腿却打晃的厉害,叶落见了,急忙上前两步,将人给搀住了。
甄氏扶着叶落的手臂强笑:“唉,母亲老了,禁不住事了,才走了一日就已经累的心慌气短,也不知还能不能撑到辽东!”
又拍拍叶落手背:“若是母亲有个好歹,这一家子可就指着你了,如今咱叶家,可就剩这几个人了……”
叶落听了心里不由一阵难受,早上的时候,他虽已见过甄氏,但仅仅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也没仔细打量,此时见其不但瘦了一大圈,白头发也冒了出来,满脸的皱纹纵横,短短两月就从一个华贵夫人变的如同老妪一般,话中也满满的消极之意,越发心痛难忍,
忙劝道:“母亲千万别说这种丧气话,父亲已经去了,这个家可不能再没了母亲,儿子们就是背,也要将你给背到辽东!”
“四哥,我觉得咱娘就是饿的,连着好几个月不曾吃过顿饱饭,又一下走了这么远,搁谁谁能受得了?
别说娘,就是我,也饿的头晕眼花,前心贴后背的……”
一旁的叶蕴如今就想吃顿饱饭,此时见叶落来了,眼都亮了。前两日,他和三哥可是亲眼看见,他四哥的那群老相好,给他送去了一大包的银子……
“是啊,老四,如今咱可还没分家呢,你手里那些银子可不能私藏,得大家一起花。”
一听银子,老三叶藩也来了精神,立刻也凑了过来,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嗯,锦歌几个给我的…八十两,若省着点用,应该够咱们一家子挨到辽东了。”
叶落点点头,他本就没想着将那银子据为己有,但不知怎的,刚要全盘托出,脑中突然就浮现出夏知秋那双讥诮的眼睛,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私自瞒报下了二十两。
“竟然有八十两?”
孙氏也跟着喜出望外,于金钱一道她一向通透的很,虽八十两搁以前也就府里的一顿宴席钱,但在小门小户之家,却够好几年的嚼用了。
而且,有了这钱,她手里那几枚金钗也就不用动了,待到了辽东,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小声些,小心被人听了去!” 叶藩此时已经将那银子当成自己的,忙瞪了孙氏一眼。
正想接着商量商量这银子以后怎么使,就听棚外一阵欢呼,知道是官差放饭了,怕去的晚了捞不到好的,几人忙留了几个小的让甄氏看着,其余人都随着人群涌了出去……
出去一看,果然见十几个衙役,推着几大桶粟米粥和几筐子黑面饼子进来了,闻见热腾腾的米香气,众人都忍不住唾液分泌,腹如擂鼓起来,忙纷纷围了上去。
“粟米粥十文一碗,饼子二十文一个,想吃的排队过来领。”衙役吆喝。
“这么贵?!”
众人哗然!按市价,这一碗连米粒都看不见的薄粥连一文都不值,那粗面饼子也是,两文一个顶了天了!
这都不是翻一倍,而是翻了十多倍了!
“朝廷历来都是这个价,不想吃可以不买。”主管放饭的官差一脸傲慢,“别忘了你们如今可是犯人,能给你们口吃食,已经不错了!”
见众人交头接耳,也不急着催,只不断地搅动着桶里的粥,任由那粥气飘出来……
“哎呀,不管了!给我来三个饼子,一碗粥。”片刻后,一个男囚终于受不住饥饿的折磨,率先站出来道。
“好,一共七十文,你是付钱还是记账?”
按大乾律,流放途中产生的所有费用都需要犯人自行承担,没有钱的,便由公家先行垫付,待到了流放地,再用体力劳动偿还。
男子:“付钱吧。”
他可不想记账,听说若是欠的多了,可是要被拉去修建城墙、运送辎重,甚至……被送去战场当前锋兵抵债的。
说完就将手伸进□□里,掏了半天,才掏出块一二钱重的银角子来,忙递了过去。
那官差…立刻一脸嫌弃的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将那银角子放到称重的戥子里,囫囵称了下后: “一共一钱二厘,扣除这次的七十文,还余一百三十文。”
又查了那人的姓名、籍贯。
“没零钱找你,给你记账上了,以后花用都在这里面扣。”
说完,就示意一旁的手下给他盛了一碗还算浓稠的粥,又递给他三个黑面饼子,吩咐道:“粥碗以后你自己带好了,若摔了再补,可是要扣十文钱的。”
“好好,”那男犯人早已急不可耐,忙点头哈腰的应是,端着粥碗去一旁吃了。
众人……
见那男子碗里一层厚厚的米粒,都快赶上稀饭了,唯恐排后面没了这待遇,加之都已饿的狠了,也顾不得那粥贵不贵了,忙纷纷挤上前去,开始你一碗我一碗的争抢起来……
叶落也带着叶藩、叶蕴以及孙氏几个抢了十几碗粥,三十个黑面饼子出来,十五个饼子留着今晚吃,剩余十五个打算当做明日午间的干粮,
这一顿饭下来,就花了近800文,将近一两银子了。
“就只有这个吗?这粗饼子里面都掺着糠,吃的我胃直疼。”
甄氏看着几人端来的饼子直叹气,这两个月,她吃这饼子吃的,一看到它,胃就忍不住反酸水。
“今日咱们到的晚了,驿站里已经没有旁的了,等明日换了别处,儿子再看看能不能给母亲找点儿细粮。”
叶落边捡了六个饼子让柠姐儿捧了,边朝着甄氏安慰道。
“哪里还用明日?你媳妇包袱里就有一大摞白面油饼,只可惜不肯给太太吃。”
孙氏从粥碗里抬起头,恨恨道:
“老四,你可得好好管管那蹄子,在牢里时瞧把她给嚣张的,连婆母都敢忤逆,真是一点儿家教都没有!”
又一眼看见叶落挑出的饼子,“怎么?那蹄子都那样对母亲了,你还想送饼子给她吃?”
“四婶婶才不是蹄子,她总给我油饼吃,还搂着我睡,反倒是三婶婶,总偷着骂四婶婶溅货,我都听见了!”
柠姐儿现在跟夏知秋的感情好的很,见孙氏又背地里说她,立刻不忿道。
“你个死丫头……”
孙氏打骂自家的几个庶女打骂惯了,本能的想抬手,立刻对上了叶落狠厉的眼神,顿时吓得一哆嗦,慌忙又将手放下了。
别看叶落这会儿看着老实,当年在府里时可是混的很,除了叶蒲几乎没人能制得住他!
“唉,算了,那孩子自小长在乡野,她娘又是个村妇,又能教她什么规矩?既然已经嫁到了咱们家了,总不能不管她。
何况,我一个做老辈儿的又跟她个小辈儿计较什么呢?”
见叶落眉毛都竖了起来,甄氏忙开口道,又一脸迁就的拍拍叶落的肩膀:
“今日那夏氏没跟着你过来,娘就知道定是她不想见到我这个婆婆,娘也不让你为难,以后你还是跟她一处走吧,娘这里自有你的兄弟们照看……”
“那怎么行,如今咱家就老四有银子,没了他,咱们吃什么?”叶藩立刻表示反对。
“没钱你就记账,这流放队伍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穷的……”甄氏顿时没好气道。
“我看要不这样,四叔你将银子交给母亲保管,统一由母亲分配,到饭点时,你们一家子再过来领饭不就成了?”
一旁的孙氏立刻提议道,又机灵的加了句:“四叔总不会~信不过母亲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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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竟然有八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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