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遏见

这时,远处草木间传来裹着阵阵铃音的男女调笑声。

“美人,美人,孤的美人。”

“陛下,妾在这呢。”

“陛下,这边这边。”

“陛下,怎地只去姐姐那边,不来妾这边呢。”

“美人,孤这就过来。”

“陛下可不能偷看啊。”

“唔,被孤抓住了吧,来,给孤香一个。”

肩舆继续朝前走,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任枢四人面色难看。

她们谒见凌帝,凌帝却在此间寻欢作乐,置她们大燕于何地?

相比刺杀,任彬对和亲还没有什么实感,对凌帝的荒唐行径没有什么看法。

任煜忍不住怒道:“东凌欺人太甚!我们难道要与这样的男子成婚?”既然结亲,谁不想得遇良人,她哪能不怒?

任悠不禁担忧,她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任平没有说话,神色却也不甚好看。

任枢恢复神色,环顾四周道:“煜妹妹,住口。”

这里是凌宫,不说眼前的这些内侍,暗处还不知道藏着多少人,任煜的话万一被扣上撕毁盟约的帽子,她们怕是今日都出不了凌宫。

任煜面上虽然还带着薄怒,却不再说什么。

任枢问引路的内侍:“怎么这么久还没到?这是要送我们去哪里?”

引路的内侍赔笑道:“几位公主今日谒见皇上,小人自然是送您去明德殿。”

明德殿是凌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任枢不再问话,引路的内侍垂首躬身在前头带着路。

明德殿中,正殿高位,中间的座位空着。

东凌太子和皇帝在去年接连崩逝,宫外的皇子临危受命登基为帝,两后摄政,众臣辅佐。新任凌帝幼时狠狠病了一场,身体虚弱,药不离身,时常因病不上朝,朝臣早就习以为常。

高位左右各坐一位妇人,左边是太皇太后,右边是太后,阶下文武众臣分立左右。

本该严肃安静的朝堂吵得不可开交。

潘相对陆公说道:“承恩公此言差矣。”声音已经不自觉地拔高,要不是还端着文臣重臣的体面,只怕是要吼出声了。

“我哪里说差了。”陆公看向潘相,满不在乎地说道,“我都是为了皇上好,都是为了大凌江山社稷着想。”

潘相平稳气息,顿了顿说道:“我大凌和北燕订南镇之盟,结秦晋之好,虽然盟约未对和亲订立详实细致的条款,但定然是皇上和公主成婚,哪有公主嫁入承恩公府的的道理。”

“皇上到底年幼心软,别说我们,就算是太皇太后、太后都不能时时看顾着,北燕女子又强势霸道,皇上哪里驾驭得住,让皇上去成婚,不就是送机会给北燕烧我们大凌的后院嘛。”陆公摸了一把自己的美须,洋洋自得,自认说得很有道理。

潘相不懂这种约定俗成之事,怎地还有人无耻地强词夺理,只能向高位躬身大呼:“太皇太后,太后,此事万万不可啊!”

太后没有说话,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说道:“两位爱卿皆言之有理,皆是心系我大凌,哀家自有定议,无须多言。”

不多时,任彬等人被送到明德殿,殿中众人齐齐看向走进来的任彬等人。

他们隐晦地打量着北燕公主,只觉得个个姿容上佳,不知道最后是不是会和高位上端坐的两个女人一样搅动他们大凌的风云。

“燕国公主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任枢等人向太皇太后、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佩戴镶嵌深红宝石云纹抹额,耳坠祖母绿宝石,端坐高位之上。

太后着明黄色凤袍,同样雍容华贵。

“不必多礼,平身吧。”太皇太后说道,“可惜皇上今日病了,要不然就能和你们见上了。”

“谢太皇太后,谢太后。”任枢等人起身。

任枢神色不变,任彬等四人站在任枢身后,互相交换了眼神,对皇上的病情心照不宣。

东凌两后的起居也多是在后宫,不可能对凌帝的动向毫无了解,只怕刚才故意绕了这么一段路,让她们恰好瞧见凌帝的荒唐行径,就是两后的手笔罢。

“皇上既然病了,理应好好休养,倒是我等无福了。”任枢说道。

太皇太后说道:“凌燕两国订南镇之盟,结秦晋之好,我大凌人才济济,世家勋贵英杰辈出,几位公主不妨从世家勋贵择婿。”

潘相站在阶下,看了眼太皇太后,手里板子都要捏烂了,心中暗道太后怎么跟着承恩公一起糊涂,太后也不劝着点。

“大凌国力蒸蒸日上,燕凌两国的南镇之盟,修的是两国之好。”任枢没有回应太皇太后的提议,说道:“我们一行人却在堂堂大凌都城脚下遭遇截杀,还请太皇太后给我们一个解释?”

不等太皇太后回答,潘相横出一步,说道:“燕国公主此言差矣。凌燕两国结盟对南罗最为不利,肯定是南罗派黑衣人破坏两国联姻。”

任枢没有退让,说道:“就在离大凌都城如此近的地方发生如此大规模的袭杀,潘相将过错都归咎在南罗身上实在说不去。”

陆公说道:“昨日遭遇袭杀,我大凌亦有伤亡。况且我大凌迎亲队伍一路护卫,昨日凌都援兵亦及时增援,才能顺利将几位公主救出。”

“潘相、陆公如此强辩。”任枢看过潘相、陆公,转而抬头看向太皇太后,“莫不是太皇太后无心燕凌结亲?”

来的路上,任枢警告任煜不要乱说话,只不过是不想因为口舌之快白白被东凌钻了空子在他们头上扣屎盆子,并不是他们大燕惧怕了东凌。

任彬看着任枢舌战潘相、陆公,她以为她们今日谒见凌帝,就是普普通通见一下皇帝,就算见不到也会平平安安打道回驿馆,竟然还有北燕问责东凌的环节?

太皇太后不惧任枢的质问,说道:“南镇之盟牵涉甚广,重新疏通凌燕水道、向大燕运送米粮迫在眉睫。”

北燕今夏干旱,秋收粮食锐减,经年战争耗粮甚多,急需大批粮食救急,而东凌地力富裕、粮食充足,才会招致北燕、南罗的战争。太皇太后的眼下之意是,不要再纠缠昨日袭杀的事情了,你们大燕还想不想要粮食了?

任枢心思急转,颔首赞同道:“太皇太后言之有理,南镇之盟牵涉甚广,我大燕当然要谨慎行事。”

太皇太后看任枢识趣,露出满意的笑容,任枢却接着说:“我大燕边境兵马整装待发,要从燕凌边境调往燕罗边境也是需要时间的。”

东凌同时对北燕、南罗作战,即使是祖上三代励精图治,也经不起这般消耗,所以才向北燕提出和谈。

任枢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要是不给她们交代,太皇太后还是掂量一下独自对抗南罗举国之兵,你们大凌能撑几日?要是再同时对燕罗两国作战,你们大凌又能撑几时?

太皇太后目光沉沉地看向任枢没有说话,任枢直视太皇太后不闪不避。

听到这里任彬知道,南镇之盟约定,东凌要疏通燕凌水道向北燕运粮,北燕调动燕凌边境军队前往燕罗边境施压或作战,而和亲大概只是捆绑燕凌利益的纽带。

过了一会儿,太皇太后看向承恩公,承恩公说道:“大凌迎亲队年初赶赴凌燕边境,护送大燕公主来我凌都,一路兢兢业业。凌都护卫加强都城内外安全布防,扩大巡查范围,提高安检频次,避免歹人混迹在都城内外。我大凌为南镇之盟、两国和亲实实在在是尽心尽力。”

“大燕公主既然执意要归咎于我大凌,此次迎亲使由老臣第三子陆珏担任,袭杀全系他一人懈怠之责,归根结底都是老臣教子无方,老臣才是破坏凌燕结盟的罪人啊。老臣该死!”说着,“扑通”一声跪地,捶胸不已。

“老臣厚颜恳请太皇太后念在老臣鞠躬尽瘁数十年,莫要牵连陆家族人。”又哭诉了一通陆钰年幼经验浅遭了贼人的道,给足太皇太后台阶下,才泪着一双眼愣愣朝太皇太后看去。

太皇太后陪着陆公演了一出君臣相厚,让内侍去将陆公扶起来,说道:“好了,快起来,你也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了,功劳赫赫,谁还真的能拿了你的命去?”

看向任枢说道:“昨日袭杀全赖龟缩西南的前朝余孽。既然大燕公主想要一个交代,我大凌军士定舍生忘死,踏平南罗给公主一个交代。”

“昨日几位公主受惊了,哀家已备下厚礼,还望几位公主笑纳。”太皇太后看着任枢等人,脸上浮现笑容,说道,“哀家回头就让陆珏上门赔礼道歉。”

太皇太后亲昵的语气让刚才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烟消云散,仿佛北燕公主的问责只是小姑娘在耍小脾气而已。

陆公跟着附和道:“太皇太后说得极是。”

辩来辩去,东凌还是将过错归咎在南罗头上,虽说诚意满满地将迎亲使推出来请罪,实则是敷衍她们。

任彬不动神色地去看任枢,任枢神色不变,说道:“和亲队伍人员伤亡惨重,婚仪用品亦有毁损,就区区轻飘飘几句道歉就要揭过此事?”

太皇太后历经三朝,面上古井无波,等任枢提条件。

“那你究竟要怎么样?”太后却按捺不住性子,怒道,“难道真的要承恩公给你那些下人和东西赔命不成?”

太皇太后、太后皆出自陆家,陆公便是太皇太后的侄子、太后的哥哥,东凌少帝登基两后摄政,实则两后已是东凌的无冕之王,太后历经两朝,凡事都有陆公在前面顶着、太皇太后在后面撑着,平日只有她对别人颐指气使的份儿,实在是忍受不了任枢在她面前放肆。

“承恩公乃大凌股肱之臣、栋梁之才。”任枢山崩不裂的表情仿佛终于撑不住裂开了,眼泪顺着眼睛滴下,哭诉道,“我和妹妹五人不过是区区弱质女流,舟车劳顿从大燕远道而来,路上走了将近九个月,满满与大凌订盟结亲的诚意,拳拳对凌帝陛下倾慕之情,如今身处异国他乡,又惨遭都城外袭杀,忧思恐惧也不能安寝啊。”

任枢声泪俱下,感染了任悠等人,任彬见状低头以袖掩面,五人看起来一片愁云惨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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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乱世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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