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做什么？”
魏三老爷回到了这个高堂。
他平静地跪坐在魏兰蕴身前。
终于，这个高傲的老爷低下了他的头颅，他垂首与魏兰蕴相视。
魏兰蕴终于能与他平等地坐着，魏兰蕴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
“你究竟想做什么？魏家倒了，于你没有好处。”
魏三老爷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是魏兰蕴一直以来应该得到的解释与安抚。
“把你送去清水潭，是你三叔母犯下的错事，这是我们的错，当时这样处理这件事，是对你不公平，但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你是魏家人，你三叔母也是魏家人，你们都代表了魏家，把这件事捅出去，你的三叔母会得到她应该得到的惩罚，但是我们魏家的名声就烂了，你的名声也烂了，你父亲的名声更是烂了，你父亲现在正是入阁的关键，若是他的政敌，拿这件事情来中伤他，拿这件事情阻碍他的仕途，那受损失的，只会是我们魏家，只会是你。”
“你现在敲完这个鼓，能平平安安坐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有冤屈，不是因为你写了这样长一封的诉状，是因为你是魏伯兴的女儿。”
登闻鼓登闻鼓，一敲诉冤屈。
这个小城里难道没有冤屈吗？这个小城里面怎么可能没有冤屈？
那为什么没有人敲这个鼓？
为什么那些含冤的人不去敲这个鼓？为什么那些有冤的人让这个鼓沉积了这样偌厚一层的灰？
“我知道大哥对你并不算好，但是你能这样平安的活着，没挨过饿，没受过寒，没有早出晚归地做工乞食，甚至出入有奴仆，来往罗绮衫，这因为你是大哥的女儿，只有大哥好，你才会好，若是有一天大哥下来了，你只会过的比现在更差。”
“我们魏家是一个家族，为了家族的兴盛，牺牲掉谁，都在所不惜，如果说你三叔母送走的是九芙，不……是九英，哪怕九英死在了清水潭，为了魏家，我也不会多说一句，你明白吗？”
魏三老爷苦口婆心。
“兰儿，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现在三叔不是把你平平安安接回来了吗？你三叔母做的不对，三叔没有立即惩罚她，是三叔的错，等过了这阵风头，你想要三叔母受什么惩罚，她就受什么惩罚。”
“禁足？家法？亦或是像徐老二的老婆一样，送去道观里，都可以。”
魏三老爷言辞恳切，这是他拿出来的最后的筹码。
魏兰蕴应该感到满足了。
事父母者莫善于顺，宜兄弟者莫善于让（注1），她这样忤逆长辈，长辈甚至不训斥她，还低哄着她，甚至要为了她的意愿致使另一个长辈受到惩罚。
她应该感到荣幸。
魏三老爷注视着魏兰蕴。
魏兰蕴却并未表现出他所以为的激动与畅然。
她平淡如波，注视着魏三老爷。
魏兰蕴缓缓说道：“你刚刚，是想杀我，对吧？”
魏三老爷僵住了。
只这一句话，魏三老爷刚刚营造的慈父形象便被击得粉碎。
“你难道觉得，你们魏家对不起我的，只有这一件事吗？你难道觉得我在你们魏家从没挨过饿，从没受过寒，出入有奴仆，来往罗绮衫吗？”魏兰蕴继续说道。
“但我们魏家养你长大，你应该感恩！”
魏三老爷低吼道。
带着心思被戳破的羞赧。
他怒极了。
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她能活到这么大全是他们魏家给她的米吃，给她的水喝，给了她一条命！她现在，不但不感恩也便罢了，竟然还要反过来质问他们！
真是岂有此理！
“那我母亲含辛茹苦把你们魏家三个兄弟供养入仕，你们感恩过吗？”
魏兰蕴淡淡说道。
高堂寂静了。
一枚弹丸般的东西从判官的桌子上落下来，在地板上弹跳着，发出长久的带着余韵的响声。
“原来你怨恨的是这个。”
魏三老爷了然，语气怅然若失。
怎么会不感恩呢？
那个妇人早出晚归，挑着的柴火像个小山一样，近乎压弯了她的腰。
他进京赶考那年，大哥刚刚入仕，手头只有微博的俸禄。
是这个妇人杀猪砍柴做工，起早贪黑地做，一枚一枚铜钱地攒，这才给他攒够了进京的钱，他那个时候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大嫂过上好日子。
可什么时候他忘记这段誓言了呢？
魏叔礼不记得了。
他们不仅不记得了，还将大嫂给女儿的遗物拿去给了一只猫儿用。
真是混账。
魏叔礼从心里原谅魏兰蕴了，从红宝石到诉状书，这桩桩件件，魏叔礼都原谅魏兰蕴了。
“把诉状给我，乖乖回家去，魏家倒了对你没有好处，这件事情……”魏三老爷终于把魏兰蕴当成了家里的孩子，他温柔地，打心眼子里恋爱这个孩子，“以后我……我们会补偿你的。”
至少现在，魏叔礼是想补偿魏兰蕴的。
“我可以把诉状给你。”
魏兰蕴说着。
魏三老爷的脸上显露了一抹赞许的笑容。
真好。
好孩子。
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对这个可怜的孩子。
“但是——”魏兰蕴话音一转，“你们魏家每一个人，都跟我有着或多或少的仇恨，这样吧，只要你们有一个人可以当着我的面，把她对我做过的所有的恶事都向我陈情道歉，我就把这份诉状给你。”
在高堂后的廊亭里。
魏三老爷踢翻了花盆。
啪嚓一声。
吓得魏三夫人陡一个激灵。
魏九芙忙上前去顺着三老爷的气儿。
魏三老爷真是气狠了，一双眼睛都尽红了。
“她这是在二桃杀三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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