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用力点头,她手忙脚乱去擦眼泪的样子,笨拙又可爱,像极了前世第一次跟他出任务时,紧张得连装备都整理不好的小菜鸟。
陆远川低低地笑了,带着宠溺。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过她哭得发红的眼睑,带起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战栗。
不知是晨风太醉人,还是阳光太晃眼。
等苏晚回过神来时,他们两人的影子,已经在青石板上亲密地融为了一体。
是谁先靠近的?
她记不清了。
只感觉到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独属于他的硝烟气息,混合着阳光晒暖的军装味道,忽然就变得那么近,那么清晰。
这气息瞬间将她拉回那个刻骨铭心的雪夜,他浑身浴血,却用同样温柔的眼神深深望着她。
陆远川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那一刻的停顿,漫长得如同被拉长的胶片。
他喉结上下滚动的轨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眼底深处,理智与汹涌的情感激烈交锋,最终,那克制了一生的堤坝缓缓松动,他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
几乎是同时,苏晚踮起了脚尖。
他的唇,比想象中更柔软,带着晨风的微凉,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贴了上来,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而珍贵的梦境。
她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震动着她的心口,也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
那个吻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却仿佛拥有让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的魔力。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充满了力量,却又在最后关头,无比克制地在她腰后留下了一段微小的距离。
如同前世每一次在枪林弹雨中,他总会记得为她撑起那方不容侵犯的安全地带。
孩子们的笑声依旧从远处传来,清脆悦耳,却仿佛隔着整个流转的时空。
分开时,苏晚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陆远川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她发烫的脸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次”
嗓子哑得厉害,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换我来好好喜欢你。”
头顶的枣树叶子沙沙响,阳光从叶子缝里漏下来,在他们脚边洒下跳动的光斑。
那些光点一跳一跳的,像是在写一本新书的第一页,
写他们失而复得的相遇,
写他们终于能弥补的遗憾,
写两颗不再躲闪的心,
终于敢光明正大地相爱。
清晨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保国探出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娘,你们说完话了吗?”
苏晚闻声,慌忙背过身去,手指飞快地掠过眼角,拭去残留的湿意。
“马上好。”
陆远川的声音传来,努力维持着军人的镇定,可那尾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是悄悄溜了出来。
“娘的眼睛红红的,”
卫国像只好奇的小兔子,歪着脑袋凑近瞧,“像,像小兔子眼睛!”
陆睿的目光立刻像小雷达一样扫了过来。
八岁的男孩心思敏锐,一眼就捕捉到父亲军装前襟上那一小块洇湿的深色痕迹,再看看苏晚微红的眼眶,小眉头立刻蹙紧了,脚步也钉在了原地。
“爸。”他这一声叫得格外认真,带着点小男子汉的审视。
就算是他最崇拜的父亲,也不能让苏姨掉眼泪。
这是陆睿心里不可触碰的底线。
陆远川立刻蹲下身,视线与儿子平齐,带着诚恳的歉意:“是爸爸不好,刚才不小心惹苏同志难过了。爸爸已经跟苏同志道过歉了。”
苏晚也连忙点头,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柔软鼻音:“对,刚才是误会,都过去了。”
陆睿清澈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几圈,似乎在仔细分辨这话的真伪。
见两人神色坦然,他紧绷的小肩膀才悄悄放松下来。
这时,保国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闷闷的:“娘,阿睿说,说他过两天要跟他爸爸走了。”
说着说着,小脑袋也耷拉下来。
他和阿睿玩得那么好,一起念书,一起趴着看小人书,是顶顶好的朋友呢。
陆睿闻言,小嘴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
他心里像揣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难受。
他舍不得保国、卫国,舍不得软乎乎的安安妹妹,更舍不得,像太阳一样温暖照亮他的苏姨。
从小他就知道,亲生的妈妈不喜欢他,也从来不抱他,看他的眼神总是冷冷的。
爸爸呢?
爸爸是光荣的军人,常年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想让妈妈带着他去部队找爸爸,妈妈也不肯。
他记得爸爸说过让妈妈随军的,但是妈妈不喜欢爸爸,不想去。
后来妈妈嫁给了那个让妈妈开心的人,头也不回就走了,就再也不是他的妈妈了。
对小小的陆睿来说,苏姨给他的拥抱和笑容,比记忆里爸爸模糊的身影更真实、更重要,那是他渴望了太久的“妈妈”的感觉。
苏晚感受到陆睿无声的依恋和保国的失落,心尖软得一塌糊涂。
她看向陆远川,眼神里传递着无声的讯息,
是时候了!
陆远川瞬间就懂了。
这个行动力超强的姑娘,一旦决定了方向,就会像最坚韧的藤蔓,稳稳地攀附前行。
他望着她,目光坚定而温柔,郑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在交付他全部的未来和信任。
苏晚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
她蹲下身,一手轻轻拉起保国的小手,另一只手则温柔地包裹住陆睿带着薄茧的小手,这孩子以前吃了不少苦。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轮流看着两个紧张又期待的小家伙:
“保国,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你想让阿睿的爸爸,也做你的新爸爸吗?”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紧抿着唇的陆睿,眼底漾起温柔的水波:“阿睿,你愿意,叫我一声‘妈妈’吗?”
她抬起头,看向身边那个高大挺拔、目光灼灼的男人,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声音却清晰无比:“我和阿睿的爸爸商量好了,我们要结婚。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说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点小小的紧张和期待,看着孩子们:“你们,觉着呢?”
苏晚的性格向来如此,对认定的路,从不拖泥带水。
既然和陆远川把两世的心结都解开了,把未来都规划好了,那么最重要的,就是获得这几个小天使的认可和祝福。
苏晚当初收养阿睿,并非一时冲动。
一来,她拥有跨越时空而来的丰厚物资,足以支撑起几个孩子的未来。
二,这孩子是烈士遗孤,那份孤勇让她心疼,想为他遮风挡雨。
三,冥冥中那个功德系统也曾提示,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是她的任务之一。
而最隐秘的、连她自己最初都未深究的,是这孩子也姓陆,那眉眼间依稀熟悉的轮廓,总让她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涟漪。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命运的丝线竟如此奇妙地缠绕。
这个被她收养的孩子阿睿,竟然真的是陆远川,那个她曾以为永失所爱之人,失落在时光缝隙里的儿子。
而此刻,这沉默伫立在晨光中的挺拔身影,赫然正是那位已被追认为烈士多年、刻在冰冷石碑上的名字,陆远川本人!
原来,三年前那场惨烈的边境冲突里,身为侦察团长的他,用血肉之躯铸成防线。
三颗呼啸的子弹撕裂他的身体,只为换取战友们平安撤离的最后生机。
冰冷的界河咆哮着将他吞没,浑浊的浪涛翻滚过后,岸边只余下打空的弹匣,和一截被鲜血浸透、孤零零飘在风中的绷带。
部队沿着汹涌的河岸,搜救了整整六十个日夜。
最终,只在遥远的下游,寻获了一顶被子弹洞穿、边缘焦黑的军帽。
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化作界河忠魂,融入了那片他誓死守卫的山川。
无人知晓,在百里之外一处人迹罕至的浅滩,一位与山野为伴的老猎人,正用祖传的草药和一颗慈悲的心,与冷酷的阎罗王展开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他用粗糙却温暖的手,一点点将那个破碎的身躯,从死亡幽暗的边缘,艰难地拽回人间。
整整三年的漫长昏迷。
当陆远川在一个雨声淅淅沥沥敲打茅草屋顶的清晨,缓缓睁开双眼时,世界是模糊而陌生的。
曾经强健的肌肉萎缩得像生锈的机器零件,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张开嘴,想要呼唤,却发现语言的能力如同摔碎的琉璃盏,只剩下零星的音节,拼凑不起一句完整的话语。
然而,当第一缕微弱的、带着雨后清洌气息的阳光,穿过简陋茅屋的缝隙,恰好落在他那双渐渐褪去迷茫、恢复清明的眼睛上时,
那一刻,被唤醒的,不仅仅是一个铁骨铮铮、从地狱爬回来的军人。
更是一个跨越了生死界限,历经千难万险,也要挣扎着归来的、执着不灭的灵魂。
苏晚的话音落下,小院里一时间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枣树叶的沙沙声。
保国和陆睿都愣住了,两双眼睛瞬间睁得溜圆。
他们互相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惊讶和一丝茫然。
保国先反应过来,小嘴巴张成了“O”形,看看苏晚,又看看陆远川,最后目光落在陆睿身上,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雀跃:“阿睿!你听见没?娘说,娘说陆叔叔要做我爹了?那、那你不走了?我们真能一直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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