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响起阵阵闷雷，还有隔着棉花似的嗡嗡声，卫褚双手托腮弓起腰，无聊地晃腿，看洛呈啃完暴躁医生后破门而出，没了门板的遮挡，嗡嗡声瞬间化为清楚的人群喧嚣声，奔跑逃命的尖叫、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门外跑过仓皇的身影，下一秒就被肠子拖在外面一身残破伤口的丧尸扑摔进卫生间啃咬。
卫褚飘去隔间外，一眼看去，二楼整条走廊都已沦陷，活人与丧尸缠斗在一处，一时间鲜血四溅，很快变成新的丧尸。目光一路搜寻，很快找到洛呈，他光着身子穿梭在丧尸堆里，身后一根变异的细长尾巴，无毛，呈肉粉色，偶尔闻到活人气息他便会停下来蹙着鼻子四处嗅闻，卫褚猝不及防同他对视，她发现他的瞳孔并未变成一个黑点。
“啊，被发现了。”洛呈嘻嘻笑起来，一阵晕眩传来，等卫褚再次回过神，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办公室，而洛呈也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三局两胜，姐姐你赢啦！作为奖励，给你看一个小彩蛋吧。”
卫褚却突然从手心召出霸王花，花茎几圈缠绕住洛呈脖子，霸王花张开满嘴利齿抵在他的头顶侧上方无声嘶吼。
“不麻烦了，我也不想再看你的记忆小电影了，你直接死吧。”卫褚说着操纵霸王花绞紧花茎，洛呈不仅没反应，还一脸饶有趣味的神情看着卫褚，露出一个诡异且纵容的笑。
“我早就死了，你再杀也不过是虐待一具尸体罢了，作何搞这种狼狈？烈阳陨于昨日，故人诞于新时，姐姐你好狠的心呐！所以你安心去吧。”
卫褚只觉手臂突然一松，下一秒人已被拉入幻境。
淦！
她仍然站在二楼的走廊，只是现在的走廊安静得过分，偶尔有风刮过来，撞上墙壁扫过卫褚鼻尖，她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和尸臭味。
“嗒！嗒嗒！”
又是弹珠落到地上弹起的声音，卫褚谨慎望向声音的来源——长廊尽头的楼梯，隐在墙的后面，没多久她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踏过台阶。
“睁大眼仔细看呦，很有趣。”洛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两只手担在她肩上俯身贴近她耳边轻声说。
一只惨白肿胀的脚跨上台阶后停住，卫褚清楚看到一颗圆圆的眼珠贴住那只脚滚上来，拐过弯沿着走廊来回滚动一圈，像个在确认安全的巡逻士兵。
卫褚听到身后的洛呈一声轻嗤，然后很是看不上的嘲讽道，“死都死了还那么怕死，你不死谁死。”
如果头顶有一只乌鸦飞过的话，那么你会很明显看到六个黑点点，卫褚的脸侧挂下几根长短不一的黑线，她转头很是嫌弃地看了洛呈一眼，并将他的爪子拍落下去。
洛呈仍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改为双手环胸靠在墙上，轻叹道，“姐姐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呐。”
卫褚呛他一句，“杀你的时候会更狠，所以趁现在我还没动手安静点。”
“怕什么，它又看不见我们。”
卫褚不再理他，她看到那只脚动了，另一只脚跟着走上来，然后是臃肿如灌满水的皮球的躯干，脏兮兮的白大褂破布般皱巴巴凑在身上，上面顶着个额头凹陷下去一个大坑的头，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眶瘪瘪的，眼皮被血糊在一起，一边嘴角撕裂，里面的腐肉翻在外面。
眼珠一弹一弹跟在旁边，眼白爬满红血丝，将一个黑点包裹其中，卫褚突然想起那颗被周青州踩爆的眼珠。
“高阶丧尸变异种，你猜猜它是谁。”
卫褚的目光一路追着那东西过来，她看到它身后还拖着一个物体，半长的银白色头发一路在地上摩擦，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灰败的脸上睁着一双无神的重瞳。
是陆斯恩。
“肉.体活着，灵魂已死，哦可怜的上校。”洛呈就像个贴心的小棉袄一样及时送上解惑的温暖，嘴上嘲讽拉满，脸上却半点表情也无，卫褚仿佛看到暴风雨前的大海，平静的被暗沉的天空压住，大片大片黑云涌来贴住海面，洛呈的黑眼睛仿佛被天际即将到来的风暴占满，里面的哀伤浓得快滴下来。
“你有什么好难过？这不是你造成的吗？”卫褚一点都不同情他，只是有点为陆斯恩不值，“你就是个极端主义疯子，你有没有想过，研究所里也有人是无辜的，说不定那些人也曾帮过你。”卫褚也不是圣母心理，她只是讨厌恨屋及乌将所有人打成同一死罪。
洛呈的黑眼睛平和地看过来，他并不因为卫褚的话生气，“食堂阿姨因为我晚去会特地帮我留饭，碗底还藏了两个大鸡腿；刘主任在我挨骂后会安慰鼓励我不要灰心；我刚到所里的时候所长还给过我一个苹果，告诉我年轻人好好干，早晚会出人头地……太多了，可是他们对我展示人性的美好，却对陆斯恩展示人性极致的黑暗，他们根本不把他当人，甚至连门卫养的狗都不如，想割他哪块肉就割哪块肉，想敲断他哪根骨头就敲断哪根骨头，实验完就丢破布烂棉花一样将他丢到地下室跟丧尸关在一起，活下来就拖出来进行下一场实验，无休无止。”
“你知道吗？”洛呈轻声说道，“我比谁都希望他死掉，他死了最好。”
高阶丧尸变异种脚步缓慢沉重走到卫褚面前，然后松开手，陆斯恩砸落在地，重瞳瞬间散开，不久后又慢慢聚焦，转头盯住卫褚不动了。
“那你知道吗？强大的人并不畏死，是你自己怕死，你怕你一直以来的信仰死掉，你怕你的认知坍塌成废墟，你怕你的人生从此陷入虚无，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洛呈异常生气地反驳，瞳孔溢满水般晃动，他忽然死死盯住地上的陆斯恩，心里既怨恨又怜悯，两种矛盾的情感拉扯得他快要爆开。
“好，我相信你。”
洛呈飞速抬头，看向卫褚的眼中装满惊讶和不解。
“现在告诉我，陆斯恩做了什么被送进研究所？”卫褚循循善诱，眼神充满鼓励。
洛呈苦恼地用食指点点额角，“他反对保守派的‘平民清洗’提议，我只听过这些传言，再多不知道了。”
卫褚在脑子里记下“保守派”“平民清洗”这两个重要信息，等从这里出去后有机会她得去查查，她总觉得她被雷劈到这里的事不对劲。
正常人挨道雷早化成灰了，她不仅抗住了还带着原装身体穿越了，搁这写灵异小说呐？反正她卫褚没自恋到认为自己天赋异禀，最厉害也就疗愈系异能进化成攻击型异能罢了。
卫褚单膝跪地稍稍俯身同陆斯恩对视，离近了看，那双重瞳带来的冲击感更甚，黑色和金色重合的地方深渊般诱人坠入，人情不自禁要倾身跃入沉溺其中，却又被深渊化风轻轻柔柔托住送去远离危险的地方。
高阶丧尸变异种忽而发难，单手握拳狠狠砸向陆斯恩，卫褚下意识放花阻拦，那拳头却毫无阻碍穿过霸王花重重落在陆斯恩腹部，陆斯恩顿时痉挛着吐出一口血，这一击也让他活过来般，眼珠缓缓转动定在丧尸身上，然后全身骨头在皮肤下顶起各种凸起重组为正常的模样，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身，一脚踩爆滚过来的眼珠。
丧尸顿时怒吼一声，奔跑扑过来，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
距离陆斯恩一步距离，丧尸却怎么也不能更进一步，它愤怒挥动双臂，整头尸竟然慢慢离地，脖子诡异拉长，喉咙里发出软骨摩擦的咯咯声，卫褚听到脖子折断的“咔嚓”声，丧尸悬在半空头无力歪在一侧。
尸身落地，溅起一大片灰尘，陆斯恩目不斜视擦着卫褚身侧离开，赤.裸的上身遍布狰狞惨烈的伤口，其中一道伤口从肩部斜着横亘整个后背，看着很新，一串串血线沿着裂口淌下。
没多久，那头丧尸动了动从地上爬起来，耷拉断脖朝楼梯走去。
“我们也走吧，最精彩的部分要开始了。”洛呈示意卫褚跟上，两人朝着丧尸离开的地方走去。
卫褚一路跟着洛呈下到一楼大厅，又穿过大厅抵达角落的员工电梯，在电梯前看到了陆斯恩以及——卫褚的目光偏移一寸，看到远远跟在陆斯恩后面的长尾洛呈。
过去的洛呈和现在的洛呈重合在了一条时间线上。
“神奇吧？这也是陆斯恩的异能，我的异能是复制，但也只能复制一些皮毛，不过仅是皮毛也够用了，比如——”
“比如利用过去的自己将病毒散播至整个研究所。”卫褚接着洛呈的话说下去，“如果是陆斯恩，结果会怎么样？”
“他能完美篡改过去的自己的记忆，即便与过去的自己见到面也不会引起任何恐慌，在他回去后，他在过去的那条时间线产生的一切痕迹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人们多余的记忆会被擦除。”
简直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犯……保命技能。卫褚木着脸纠正自己的想法。
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待拯救对象问题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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