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建宁上轿出门,便立刻回了保和殿,一刻也不想多留了。琬潆和其他妃嫔一起呆到仪式完毕,方才回转。她又觉得顺治离去时情绪不对,便决定去看看顺治。
保和殿的宫人见是珍嫔求见,自然不敢阻拦。吴良辅一向很会做人,也是知道,皇上宠爱珍嫔,常和她一起批阅奏折、商议朝政。吴大总管忙赶着来服侍,迎进殿去,又亲奉了一本茶。
琬潆怀孕,正见不得奶茶之类,但也接了过来,沾了沾嘴唇,便放下道:“公公服侍皇上辛苦,整个宫里都记在心里呢!本宫也感激的很。”说着便褪下来一串珍珠手串,递了过去。
吴良辅跟着顺治,没少有人巴结,见过的东西亦多。一般的,他还看不上眼,不似一般小太监眼皮子浅。他太监总管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平日里,肯平时收了其他主子娘娘的赏赐,就算是给了面子。但这会儿却立时接过,一连串地谢赏行礼。
琬潆自然不受,便起身要去见顺治。吴良辅忙抬了手臂,让琬潆搭着。他半躬了身子,一路将婉潆引至顺治所在处,还提点了句:“皇上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娘娘当心些。”
顺治半靠在榻上,旁边摆着好几个酒壶,还有一个倒在地上。里面的酒,显然已经喝得尽了,他人也已经半醉了。
琬潆过去柔声道:“皇上,是臣妾。”顺治还有意识,努力睁大眼,道:“是潆儿来了呀。”也不待琬潆反应,便一下抱住。琬潆知道和醉酒的人没有道理可讲,也怕伤及腹中胎儿,故而一动都不敢动。
却不料顺治竟如同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妹妹,十四妹妹,朕还是保不了她。朕这个皇帝,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做地还有什么意思?”
琬潆叹息。顺治真是个注重感情的皇帝,正是因为他太注重感情了,所以必定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君主,即便他有那样的能力也不行。
于是细声劝道:“皇上,如果不看吴应熊的身份,只论其人,倒是配得上建宁妹妹了。以后有皇上为她做主,建宁妹妹也会好的。”
她想了想,又建议道:“建宁妹妹如今是住在京城的平西王府,入宫也很方便的。皇上若是想念妹妹,便留他们夫妇在京城长住便是。皇上给他随便封个一官半职,吴应熊在皇上身边尽忠,平西王也不能说什么。”
吴三桂希望儿子娶公主为妻,王公大臣们一致推举十四公主出嫁,不仅仅是为了拉拢吴三桂,恐怕也是担心自家的女儿,宗室格格被选中吧。
但是他们未必对吴三桂没有气恼。既然来了,哪能那么容易回去。留吴应熊在京为质,想必他们也必定赞同这个提议。
顺治心里好受了一些,而后复又恨声道:“诸王大臣欺朕年幼,各自做大,叫朕好不恼怒。”
琬潆拿帕子帮他轻轻拭去面上泪痕,道:“诸王贝勒不过仗着皇上亲政时间尚短,而自身辈分又高而已。皇上不妨多提拔一些青年臣子,或满洲大姓。他们并非宗室,若想出人头地,必然要依靠皇上。”
“似钮祜禄家、董鄂家,都是祖上历代、功臣频出,与天家联姻不断。诸王大臣也不能随便打压的。更何况皇上开了科举,慢慢提拔一些汉臣,以为臂膀。再过几年,此消彼长,诸王大臣必然不敢在自作主张。”
她这话很有说服力。顺治的情绪好转了不少。很多事情,顺治自己也看得明白。但事到临头,还是难免郁结,少不得要人开解。
婉潆留意着顺治的反应,斟酌着道:“倒是琬潆有些个粗浅的想法,敬奉皇上斟酌。”她在顺治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不信诸王大臣,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不妨收集一二,关键时候,自有用处。”
这话若是平时,她肯不敢随便说。但这不是顺治正在伤怀醉酒吗?都说喝醉酒的男人智商下降。婉潆决定行险一试。
顺治听见此话,也是心中一动。他正值微醺,情绪波动,但仍默然片刻,这才醉眼微睁,目光落于琬潆腹部,这才慢悠悠反问:“果真有法子吗?如何才能抓到他们的把柄?珍嫔有什么好主意帮朕?”
婉潆心道,看来顺治酒喝得还是不够多。或许此时防备心稍减,但帝王风度未失,帝王心机仍在。
但,她已经骑虎难下,于是,捧着他的脸颊,直盯着他的眼睛柔声道:“琬潆一定会陪着皇上的,琬潆一定能辅助皇上成为最伟大的帝王。咱们不着急,一起慢慢想。”
婉潆心里盘算,小汤庄的人手可以动一动了,怎样才能不落痕迹的让顺治设立密探,并把这些人安插进去。
顺治闻言一怔,他看着爱妃明澈若秋水的眸子,其中仿佛溢满了真情。这才高兴起来,“朕长那么大,除了朕的奶娘李嬷嬷,和郑亲王叔,就属潆儿待朕最好了。”
这话顺治可以说,琬潆却不能答应的,便笑着说:“皇上这说哪的话。琬潆嫁给了皇上,皇上是琬潆的夫,琬潆的天。”她略一停顿,扯着帕子,吞吞吐吐道:“太后她老人家岂能不疼皇上?皇上多虑了。”
顺治听到这话,心情再度低落,颇有点凄然:“幼时,朕见到皇阿玛的时候不多。等到朕即位以后,多尔衮摄政。朕连皇额娘都不常见到了,只是李嬷嬷照顾朕。”
他竟不觉流露出一丝怨怼:“皇额娘又哪里想过朕?她只顾着考虑朝堂大事呢。她有功夫和多尔衮一起赏花看戏,却没有时间来看看朕这个儿子呢。”
孝庄和顺治母子,当时的情况必定不是很好。孝庄真的喜欢多尔衮也罢,利用多尔衮也好。但终归急需倚重、讨好多尔衮,这是无疑的。清不清白的不好说,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何况,连顺治这个儿子都这么说。相必当时,孝庄肯定略作牺牲。或许就是疏远儿子,且又对多尔衮柔顺以待,以此来迷惑和稳住后者,也说不定。
但是顺治当时幼小,肯定不会去细想。等到大了,或许能够理解母亲的苦衷。可他是皇帝,君王至高无上。从来都是天子要求别人体谅他的不易,岂会反过来去包容别人的男主。
顺治幼时的委屈和恐慌、无助与屈辱,这些感受和情绪,恐怕已经深深留在了记忆之中。于是,心中芥蒂难消。
怪不得,自己在得到他的一些信任后,试探着说一些不满孝庄的话。顺治并没有立即申饬。甚至,即便嘴上不说,但可以看出来,他心中是有些认同的。
这一对母子啊!情分和怨恨交织,既是无奈,又是必然。
但这对于自己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琬潆高兴地想,自己和孝庄之间的较量,又多了一些把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