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他爹，你说这可怎么整？”一道满是忧愁的女声响起。
回应她的是沉闷悠长的吐烟声。
“呼——”
李达愁眉深锁，眼里是化不开的疑惑和郁闷，手里的老烟杆晃悠悠地摆动，细小的灰尘飘落，在橙红色的阳光照耀下，翩翩飞舞。
叶蓁蓁醒来时，听到的就是窗户外传来的对话。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实在是眼前黄澄澄灰扑扑的泥墙和木梁太有历史感。
忍不住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一股剧痛从腰间传来。
“真的！”沙哑的破锣嗓子颤抖着喷出两个字。
那么说，刚刚在梦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合眼之前，叶蓁蓁正在庆祝博士毕业。虽然还是全家学历最差的，但也不算堕了家族名声，准备明天收拾东西回家躺着。
合上眼之后，她仿佛经历了一个小姑娘的一生。
年幼时在山区里牙牙学语，随后在边区小学读书识字，后来更是在建国后考上了首都电力学校。
正常来说，她会在读完中专后，分配到单位工作。
但叶蓁蓁这位姑娘，由于是战乱时出生，早产体弱，上学都需要时不时请假，根本难以应付繁杂的工作场所。
为此，父母严禁她长时间外出，工作自然也不了了之。
但小姑娘不干，尤其是去年市郊有五名青年向团市委发出的垦荒队申请，受到一号首长的大力赞扬。
那一句，“一切可以到农村去工作的这样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地到哪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①。”
这句话深深地震撼到了小姑娘的灵魂，勾起了心间的**。
她也想像父母一样，为祖国做建设。
于是乎小姑娘偷偷背着家里人，向街道发出申请，想要模仿其他青年到农村的广阔天地做贡献。
甚至还对自身认识不足地想要到偏远的边疆，幸好被家里人及时发现，动用一点力量，将下乡地点从边疆改到了市郊。
叶蓁蓁回想结束，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眼神，这样的好日子怎么就不能让她也过一过呢？
前世是工厂牛马，现在直接变成了犁地的“牛马。”
想到这，叶蓁蓁合上眼，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再次睁开眼，头晕目眩的感觉好了不少，但紧接着而来的是小腹传来的肿胀感。
至于火辣辣的喉咙，在三急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下一秒，叶蓁蓁立刻从炕上跳下来。
屋内传来的响动迅速吸引李达夫妻俩的注意，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
梁梅花迅速起身，来到房门前，别扭地敲两下，“小叶啊，醒了？”
“诶，”叶蓁蓁的声音在门后侧响起，呕哑嘲哳难为听。
下一秒，拉开门，眼生的村支书媳妇满眼担忧地看着眼前的虚弱不堪的小姑娘。
巴掌大的小脸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镶嵌在上面，配上小巧的鼻子，让人看了就不自觉怜惜。
梁梅花情不自禁地想：恐怕传说中的四大美人也就这样吧？
只可惜，这样珍贵的美人和尘土飞扬的农村实在是不搭。
不理解对方好端端的城里人为什么要来乡下，难不成这地里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东西？
梁梅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叶蓁蓁焦急的举动打断。
叶蓁蓁先是指了指自己快要冒火的喉咙，双手紧紧捂着小腹，一副焦躁不堪的表情。
梁梅花打量了好几眼，才明白叶蓁蓁的为难，连忙指着后院的方向说：
“茅房在后院。”
“谢……”叶蓁蓁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两只腿快速捣腾，总算是奔向目的地。
屋内，避嫌的李达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满脸关切，“小叶看起来怎么样？”
“你放心，看起来好了大半，眼睛看着有精神，不用担心不能和你的老首长交代。”
“你懂什么！”李达别扭地说。
想他能够好好地在青岩村当支书，那都是托了老首长的照顾。
现在老首长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怎么能不顶上？
更何况还是老首长的小女儿，他更应该把人给照顾好，才不辜负老首长的信赖。
“好，我不懂！村支书不也是种地的？”
梁梅花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快步往外面走去。
就当人影快要完全消失在视线时，李达突然出声将人叫住。
“他娘，做点小叶能够吃的补身体的吃食，好好补补。”
“还用得着你说？”
梁梅花又顶了一句，施施然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她本就是打算给刚醒过来的叶蓁蓁做碗鸡蛋糖水，恢复身体。
被惦记的叶蓁蓁此时此刻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刚跨入厕所，眼前的场景差点把人吓死，旱厕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接受的。
但生理带来的压迫也不是好对抗的。
最后，叶蓁蓁眯着眼，屏住呼吸，总算是解决了自身的难题。
出来后，定睛一看，后院除了厕所，种着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在烈日下舒展着挺拔的身姿。
红通通的番茄，翠绿的黄瓜，一看就汁水饱满，让人流口水。
叶蓁蓁尝试吞咽口水，却发现嘴巴和喉咙干涩无比，一个吞咽动作就像是一把刀在喉咙里来回拉扯。
喝水！必须喝水！
她快步朝着前院走去，正好遇见梁梅花将冲好的鸡蛋糖水端出厨房。
“小叶，快来吃点东西，一整天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话音刚落，一阵肠鸣声在院中响起。
“咕噜咕噜——”
这下子就算是叶蓁蓁说自己不饿，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尴尬地捂住肚子，快步朝梁梅花靠近，走的越近，鼻尖萦绕的香甜气息越浓郁。
凑近一看，原来是鸡蛋红糖水，甜滋滋的，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至于刚刚没胃口什么的，完全不存在。
“谢……”
不等叶蓁蓁艰难地吐出声音，梁梅花直接强硬地将碗塞到叶蓁蓁手里。
刚做出来的红糖鸡蛋还有些烫，吹了好几口气，她才将嘴巴对准碗口。
缓缓倾斜，一股香甜的气息流入口腔，瞬间将之前残余的苦涩、干燥一扫而空，胀痛的嗓子也在其滋润下舒服不少。
一碗下肚，叶蓁蓁总算是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谢…婶…子，您…做…的…红…糖…水，是…我…喝…过…最…好…的。”
虽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见状，梁梅花连忙安排人去休息，她则是开始制作今天的晚饭。
叶蓁蓁也不假客气，刚刚醒来，她的头还是有些昏沉沉的，吃了东西后更是强烈，还是先回去躺着休息。
毕竟她不敢保证再倒下去，还有没有再次醒来的机会。
厨房里，梁梅花带着大儿媳——江小花忙活晚饭。
江小花诧异地看了一眼婆婆的动作，忍不住问出声，“娘，今晚吃麦面？”
“刚结束麦收，又有客人在，吃点面无妨。”
话虽如此，梁梅花也没有豪横地吃纯麦面，还往里兑了家里所剩不多的苞米面，加水，揉捏成团，准备烙饼吃。
主要还是没去磨新麦，今晚吃的都是去年剩下来的麦子磨的。
刚刚结束双抢，不少人家都愿意吃一顿新面犒劳一年的辛苦。
李家作为村支书家，发扬精神，要等其他家都磨好了再开始。
所以，今晚的二合面是必然。
不一会儿，独属于粮食的香味从厨房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
一碗的红糖鸡蛋就是混了个水饱，叶蓁蓁毫无意外地被独属于粮食的香味从睡梦中唤醒。
她吸了吸鼻子，缓缓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朝外面走去。
不只是叶蓁蓁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其他李家人也一样。
李达作为村支书，需要忙活的事不少，此时已经不知道人到村里哪里去了。
而刚结束劳动，从地里回来的李家人，刚靠近自家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
大人们还好，小孩子们可不管那么多。
“好香！好香！”
“奶奶肯定是做了好吃的！”
“哥哥，等等我——”
三个小家伙的小短腿捣腾的飞快，尘土飞扬，一溜烟的功夫人已经从院门口转移到厨房里。
叶蓁蓁的耳畔还听见三人撒娇卖乖讨吃的声音，以及梁梅花无奈的笑声。
门口，李秀丽目瞪口呆地看着站着的叶蓁蓁，在和叶蓁蓁对视的一刹那，小脸通红，眼神闪躲，身体僵硬的不知道如何迈出步子。
走在后面的大哥和三哥却没注意那么多，感觉到小妹磨磨蹭蹭的动作，忍不住出声催促。
“小妹，磨磨蹭蹭干嘛呢？还不快点去洗手、吃饭。”
随即，两人各自从一侧通行，头也不抬地朝水池走去。
李秀丽差点被两个煞风景的哥哥气死。
在她看来，叶蓁蓁就是她最羡慕喜欢的城里人，有文化，长得好。
和叶蓁蓁交好，说不准以后她也能嫁到城里去，过过吃商品粮的好日子，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
因此，李秀丽刻意压下行走的速度，来到叶蓁蓁面前。
“叶同志，你醒了。”
叶蓁蓁笑着点头，差点把李秀丽迷晕。
“你好，我叫叶蓁蓁。”
“叶蓁蓁同志你好，我叫李秀丽，昨晚我们俩睡的一张炕。”
原来如此，叶蓁蓁此刻才知道自己睡的谁的房间。
眼前的姑娘眼神纯真，肤色微微偏黄，更添一份活力，看着就让人忍不住觉得亲切。
所以，叶蓁蓁选择主动出击。
“谢谢，李秀丽同志。喊名字有些显生疏，我今年18了，你呢？”
“16。”
“那我喊你秀丽，可以吧？”
“可以的，蓁蓁姐。”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打断两人的对话，“小叶、秀丽，先来吃晚饭。”
闻言，两人齐刷刷朝梁梅花的方向看去。
六月天热，饭菜直接摆在院子里的树下，趁着天色尚好，将晚饭吃了，舒心又快活。
①《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
本文纯属虚构，看作平行世界即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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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山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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