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黔南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拜月节。
拜月节源自黔南九黎族,每年都会举行,与中原的七夕节颇为相似。
如今书瑶也到了年纪,今次便被药庐众人带了过来。因着节日的特殊性,到了集会后都自发参加活动,常年不外出的书瑶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阿妹你别光站在那儿,过来跟我们一起撒。”陌生女子用着此地独有的乡音邀书瑶加入。
见人还是不动,竟主动过来拉人:“来嘛,来嘛,莫害羞。”
拉扯中书瑶被带入了人群。
来到黔南已经十四年,她还是没能融入这里,只因她有着前世记忆。病死于二十一世纪的她,醒后便成了初生婴儿。这一世她本不再是孤儿,可以有一对爱她的父母。
但这一切都停在了她五岁那年,那一日翎羽山庄覆灭,母亲不知所踪。她也被恶人伤了心脉,父亲带她来到此处,将她托付给药痴后就再也未出现,她一等就是十四年。
周围欢笑声热烈,女孩们穿着鲜艳,只书瑶一身天青色衣裙,面容恬淡娇艳,倒是分外惹眼。
方才拉她过来的女子仿似看出了她不习惯,再次来到书瑶跟前:“阿妹是不是第一次来?”
“嗯,之前很少来集会。”
“那不适应这里的氛围也属正常,拜月节不光这些游戏,往前走还有很多手艺人做的花灯,阿妹要是感兴趣就去看看。”
陌生女子说完,再次回到舞群中央。
书瑶没有在此地久留,转而往后方走去,走出不远便被一陌生男子叫住:“阿妹,等一下。”
闻声后,书瑶止步。那男子借此上前,红着脸不知所措,只看着书瑶。
“有事吗?”
“阿妹可否告知你是谁家女儿,改日我便登门拜访。”
原是瞧上她了,周围人虽不多,可若拒绝的过于直白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是此地之人,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
“没关系,我可以等,也可以跟着一起走。”
如此没有边界感的话,让书瑶有了一丝反感,但面上并未显露:“我已有同行之人,今日来此也是与他约好的,想来他也快到了。”
言毕,便不给男子说话机会,转身就要走。被拒绝的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伸手就捉住了书瑶的手腕。
“那我陪阿妹一起等,若是此人失约,我也好送阿妹回去。”
周围无一人上前阻止,只因今次是拜月节,可以勇敢追求喜欢的人。
书瑶正要发作,却有人叫了她的名字:“书瑶。”
出声之人身着暗紫色苗风长袍,一头黑发垂至腰际,额饰简约,白色羽毛落在肩处。明明是足够华丽的扮相,可与他俊美的脸放在一起,却相得益彰。
辨不出来人喜怒,见他往这方来,男子赶忙松开手。
来到书瑶身前,方继续道:“被琐事绊住了脚,过来晚了,抱歉。”
直到人站在她面前,书瑶才想起这人是谁。少司长燕川,大司长的养子。少时常一起玩耍,上次见面还是十年前。
多年不见,再遇还是这般场景,委实有些尴尬。
等离了人群,书瑶才说:“方才的事,多谢。”
“嗯。”
末了又问:“你怎么会来拜月节?”
“药庐师兄妹们邀我一道来,盛情难却。你呢,为何来?”
“找人。”
这话很有歧义,一时间书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两人默契同行,借着月光行至枫树林。此处多树木,枝叶繁茂,将月光盖去了大半。
而危险就在下一瞬袭来。
几个蒙面人挡住了两人去路,杀招狠辣,能看出来他们的目标是燕川。
下一招过来时,便是想将书瑶也除去。
将人护在怀中,燕川击退了一人。蒙面人来势汹汹,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招招逼人要害。
蒙面人看出燕川紧张怀中女子,便将杀招转至书瑶。双面夹击,书瑶生生受了一掌。
尽管燕川已将暗器命中那人,可这一掌还是击中了书瑶背部。
鲜血喷出,当即陷入了昏迷。
燕川解决完最后一人,抱起书瑶就往药庐赶去。
书瑶心脉本就比常人弱,眼下只有药痴能救她。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他应该再谨慎些。
“古叔,救人。”
“谁在外面大呼小叫,扰人清梦。”
“书瑶受伤了。”
这话一出,药庐房门立时打开,一阵风闪过,药痴就接过了书瑶。
探脉后,暗道不好。
“因我之故,书瑶中了蒙面人一掌,古叔,对不起。”
现在不是扯这些的时候。
“小子,跟我进来。”
“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快!”
燕川依言照做。
心脉有损之人甫一受创,急症突发,药物已然起不了作用。为今之际,只能用缠丝蛊续命,能活一日便算一日。
他已尽力。
“在这守着,我去配药,人若是醒来就把玉葫芦里的药丸喂给她。”
药痴交代完便隐入了夜色里。
蛊虫在心源处吸食淤血,疏通脉络,作为寄主的书瑶痛苦非常,连呼吸都带着钻心之感。
手紧攥成拳,指甲没入肉里,鲜血直流。
“我好痛,好痛。”
掰开书瑶紧攥的拳头,燕川将自己的手递了出去。疼痛让书瑶失去了理智,张口便咬在了燕川手臂上。
被咬的地方,衣袍颜色都深了几分,当是出了血。
蛊虫清理完淤血方安静下来,疼痛减轻后,书瑶再度陷入昏迷。
燕川像是感受不到痛,丝毫不在意手臂上的伤,一直守在榻前。
待人转醒,下意识就将一直拿在手中的药丸放入了书瑶嘴里。
见人吞下后,才松了口气。
“你感觉怎么样?”
书瑶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真的好痛。”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等待,击碎了书瑶的防线。
见此,燕川将人带起靠着,像儿时一般哼着曲调。
他的歌声似是有魔力,书瑶渐渐睡去。
药痴再度踏入房内,已是在鸡鸣之后。
“出去,回去把你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了,血腥味熏人。”
“古叔,书瑶她会没事吧。”
“她有没有事与你无关,你自己什么身份,身边有什么危险你应当清楚。若真的希望她好,那便离她远远的。”
“终归是我牵累了她,若需帮忙,古叔尽管吩咐。”
药痴并不回答。
见此燕川只能离开,再待下去,恐惹得药痴不快。
两日后,书瑶几乎恢复,甚至与常人无异。
又过了一日,药痴来找书瑶,将配好的药给她。
“拿了这药,你就走吧,去中原。”
“为什么呀,师父?为什么要赶我走?”
“你身体里有缠丝蛊,至多续命一年又七个月,若到时未有融蛊心法,你必死无疑。”
“这蛊是我师兄疯医留下的,你去江南一带寻他,若寻不到就回翎羽山庄看看吧。”
“师父...”
“你别这副表情看着我,我已经做到了对你爹的承诺,我尽力了。事不宜迟,你今日就收拾东西启程。”
药痴话虽绝,但红了的眼眶却骗不了人。他做出赶人的架势,就是希望书瑶可以没有牵挂的离开。
下一瞬,书瑶跪在了地上:“这些年多谢师父教诲,徒儿感激师父传我药理,救我性命。也不知今生可还有机会报答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药痴一生痴迷药理,却救不了自己亲手带大的徒弟,他心里的苦亦是难说。
如此便不要再见。
“近日我将闭关,东西都给你放在药台子上,你自去取。拿了东西便走吧。”
说完后不再做停留,踏出了房门。
书瑶擦去眼泪,目光坚定。她一定会找到疯医,她还没见到父亲、母亲,还没有报答师父的恩情,她不能死。
临走前,书瑶再次回望,这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
————
“川儿,我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苍老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阴邪,看向燕川的眼神没有半分孺慕。
“回义父,东西已经到手。”
“拿上来。”
那是一枚圆片,圆片上有几处凸起,像是某种标记。
燕川不知大司长为何要这东西,但大司长于他有恩,他只管应下。
“川儿,你做得很好。”
末了又道:“拜月节那日,你遇到了林家女,她还被牵累受伤,可有这事?”
“是。”
大司长似是看穿了燕川心思,出声更为阴狠:“我知你顾念少时情分,但为父要提醒你,切不可与那林家女交往过深。”
“为何?”这是燕川第一次反问,从前他不会违背大司长任何命令。
“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令。你只需回答,应还是不应。”
“我知道了,义父。”
“好孩子,退下吧。”
离开大司长居所,不知不觉间,燕川又来到了那天的枫树林。
与正要离开黔南的书瑶不期而遇。
见到燕川,书瑶方想起那日情形:“之前咬伤了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
他答得冷漠,与那时判若两人。
书瑶以为是因自己咬伤了他,人心里还生着气。便将一瓶东西扔向了燕川:“这个药膏效果很好的,你记得用。”
“我要离开黔南了,所以呢你就不要生气我咬你这件事了,好吗?”
“我没生气。”
“那为什么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
“没什么,告辞。”
以前只觉得小孩变脸快,没想到他变脸也这么快。算了,以后说不定也不会再见,想那么多也没用。
中原,林书瑶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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