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拍卖，瀛洲岛的来客增多，客栈几乎都住满，牧紫嫣和顾祯玄来时只剩一间房。
他们订房的时候没觉得这有什么，结果晚上去湖上听了个小曲儿，再回来就感觉房间里哪儿都不太对。
也许是房间太小了，也许是只有一张床，也许是太安静了，也许是今晚太累了……
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变得尤为突出。
顾祯玄在床榻上打坐，能容纳两人睡觉的床被他占据一半。
若他往旁边移几分，就有邀请她一起上来的意思，如果他往中间靠一点，独占一床的意图也能大大方方地展露。
可他偏偏就在中间稍微偏左的位置。
牧紫嫣觉得自己上去不对，打地铺也不对，进退两难之间，她不由地赞叹，顾祯玄选得这位置真是绝妙。
“怎么不上来？”顾祯玄睁开眼，看她杵在床边，故作疑惑地问。
牧紫嫣明白自己被他逗了，没好气地说：“还以为您不让我上来呢。”
顾祯玄往旁边靠了靠，给她空出一大片地方。
等到了金丹期，除非是灵力消耗殆尽，修士们一般不会沉睡，只靠打坐就可以补充精力。
可牧紫嫣还没结丹，她只是筑基大圆满。
她渐渐困盹，头一点一点的。
顾祯玄感受到她的动静，开口道：“你若困了，就睡觉。”
“嗯。没有，我没困。”牧紫嫣立马坐直，继续打坐。
但今日实在太过劳累，她强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歪倒一旁，睡着了。
顾祯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替她把歪歪扭扭的身体稍微舒展些，然后悄悄下床，推门离去。
在湖中央，牧紫嫣以为自己悄悄看他做得十分隐秘，但这一切都被顾祯玄看在眼里，他只是假装没有察觉。
我向来不是一个坦荡的人，他想。
今夜的月亮很明，似乎要把他照得纤毫毕现，他有些惶恐，生怕自己阴暗的心思全被人看见。
她就这么在我面前睡着了，他又在想。
顾祯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份信任。
信任这个词，他已经很久不会刻意去想了。
曾经，他最信任的朋友只因为入了魔，而他还是仙，多年的情谊说没就没，与他势不两立，对他赶尽杀绝。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比如，他不就也没有告诉牧紫嫣，这其实根本不是他的第二世吗。
前一阵子，牧紫嫣问过他既然这么繁忙，为什么不把事务分派给信任的手下，他没有回答。
其实原因很简单，当下表现得最忠心耿耿的那个手下，在前世的最后，在不久的将来，会亲手帮裴思凡打开仙界的最后一道防线，恭迎魔尊打进了家门。
何人可信！
……
牧紫嫣从床上醒来，伸了个懒腰，环视四周，房间中只剩她一人，顾祯玄不知去了哪里。
正当她疑惑时，顾祯玄推门而入，身上带着些寒气，不像刚刚出去的样子。
“你去哪了？”牧紫嫣问。
“去赏月了。”
“赏月？”她摸不着头脑，“昨晚在湖上还没赏够月亮吗，哦对，忘了你一直闭着眼。”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你演起商人来，真是出神入化，得心应手，”牧紫嫣继续道，“怪不得说我扮侍女扮得不像，原来您是大家啊！”
她笑着打趣道：“唉，又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顾状元，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
看见牧紫嫣明媚的笑颜，顾祯玄心中的阴霾被微风吹动，他打开窗户，让清晨的阳光进入房间。
“昨晚你怎么知道裴思凡会在湖中央？”牧紫嫣忍不住又问。
顾祯玄淡定地说：“林卿卿在这里，把那把凤凰羽扇赠予他，所以我猜他会趁着拍卖会没开始的时间过去。”
“好久没见了，有些想念，便去见见。”
牧紫嫣被恶心地一激灵：“见他做什么，怪脏人眼的。”
顾祯玄有种冲动跃跃欲试，想把自己龌龊的一角掀开给她看，于是低声道：“见我的好兄弟过得这么窝囊，我就……”
牧紫嫣好奇地支起耳朵，听他继续往下说。
他释然一笑，像卸下来一层盔甲，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我就安心落意，心花怒放。”
牧紫嫣怔住，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坦诚地承认。
“被吓到了？”顾祯玄轻声道，“我不是传记中写的那样，是一个圣人……”
牧紫嫣摇头，打断道：“这是人之常情。”
她想了想，补充道：“若是我的仇人过得很惨，我会敲锣打鼓、举手加额。”
顾祯玄哑然失笑，这个回答，不愧是她。
……
第三天，牧紫嫣挂念着灵草圃的灵植，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顾祯玄拿出一副精致的面具，她才猛然发觉，离拍卖会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顾祯玄见她的耳畔的一缕发丝塞进了面具里，忍不住伸出手，把发丝扯了出来，别到她的耳后。
手下的耳朵变得通红，他骤然发现自己刚刚的举止有些逾矩，别过头不敢看她：“走吧。”
拍卖场位于地下，门口由两位化神期修士严格把守，参与拍卖的每一位顾客脸上都戴着相同的面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核对完邀请函，牧紫嫣二人进入包厢，侍从给他们奉上茶水便悄然离去。
牧紫嫣从未参与过拍卖，不由地好奇张望。
除了拍卖台可以看清外，其他包厢都被迷雾遮挡，无法看清里面的人，也算是保护客人的**。
拍卖会开始，一位面容娇好的女修走上拍卖台，三言两语便炒热了气氛。
听到每一次加价都不少于一百块下品灵石的规则后，牧紫嫣咽了一口唾沫，悄悄捏了下自己的乾坤袋。
她总共的资产加起来都没有一次加价的灵石多。
本来还想亲身体验一番拍卖的乐趣，如今看来所有的拍卖品都与她无缘了。
顾祯玄兴致缺缺地看着拍卖台，眼皮微沉，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
直到一根墨绿色的簪子被端到拍卖台中央，他才微微直身，提起兴趣。
簪子通体翠绿，发出萤萤的微光，整体温润流畅，做工精细，但造型不算时下女修中流行的款式，起拍价也略高，因此参与竞拍的人不多。
但顾祯玄却出价了。
牧紫嫣见识略少，分不出拍品的好坏，只能通过跟价的人数和面前男人的态度来粗略地估算。见男人参与竞价，不由得问：“这个簪子不一般？”
顾祯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那倒没有，他心想，就是一时没忍住，感觉适合插在某个人的头上。
簪子最终以二十块中品灵石的价格被顾祯玄拍下，过了一会儿，拍卖场的侍从把簪子送到包厢。
一块中品灵石可以兑换一千块下品灵石。牧紫嫣心中默默计算着这根簪子是她总资产的多少倍，悄悄离这根簪子远些，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它碰碎了。
“过来。”顾祯玄拿起簪子，淡然道。
牧紫嫣以为是要跟她讲解这根簪子的稀奇之处，凑了上来，谁知刚一靠近，就见顾祯玄把它插进自己的发髻之中。
她忍不住后退几步，但又怕动作太大把簪子甩下来，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一般，略带着些埋怨的意味说道：“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也不怕我把它碰掉。这簪子太贵，要是摔碎了，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她也不敢去碰，低着头凑近顾祯玄，说：“快把它取下来，我自己不敢去拿，怕把它给跌了。”
顾祯玄好笑道：“送你的，取下来干什么。”
“啊？”牧紫嫣抬头，眼神里写满了茫然，“为什么要给我？”
顾祯玄的目光幽暗深沉，不知是在看她还是看簪子。
“衬你。”
拍卖会继续进行，牧紫嫣的心里乱哄哄的，也无心再去自娱自乐玩猜成交价的游戏，满脑子都是顾祯玄刚刚说的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牧紫嫣想不出来，又或者说不太敢想，怕自己自作多情。
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到到天玄珠登场。
天玄珠一出现，场内一时间燥热到了极点，喊价不断，价格越来越高，逐渐高到牧紫嫣不敢换算的程度。
“天字八号包厢，八万上品灵石一次。”拍卖师高声道。到了这个价格，跟拍的人渐渐变少，每次加价的幅度也变小。
“十万上品灵石。”价格陡然提升。
“天字十五号包厢，十万上品灵石一次。”拍卖师道。
场内变得安静无声，这大概就是最终成交价格了。
天字十五号包厢的人大概率是裴思凡。
牧紫嫣忍不住看向顾祯玄，他还没有出过价，一副毫不着急的模样。
“十万上品灵石两次。”
“十万上品灵——”
“二十万上品灵石。”顾祯玄淡然开口。
全场炸开锅，纷纷猜测这个房间里是谁。
牧紫嫣猛地看向顾祯玄，瞪圆双眼，声音发抖：“你，你有这么多灵石吗？”
“二十五万上品灵石，”裴思凡见有人跟价，甚至是把他的报价翻了一倍，有些不悦，高声道，“这位道友，此物裴某真心想要。”
这算是自曝身份，警告其他人不要与他争取。
顾祯玄混不在意，继续加价：“三十万上品灵石。”
“好大的胆子！”裴思凡怒喝，“三十一万上品灵石。”
裴思凡被驱逐出仙界时只带走了自己积攒的全部家当，三十一万上品灵石是他能掏出来的极限。
顾祯玄勾唇：“一条五品灵脉。”
全场哗然。
能轻而易举拿出灵脉的只有一人。
“顾、祯、玄！”裴思凡阴狠狠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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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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