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玉转了转眼珠子，莫非这何掌柜算是公报私仇？
不过这猜测，被她迅速打住。
她一向喜欢调查之后再评判事实，现在，她还没见到何掌柜，单听陈掌柜的一面之词，沈柏玉还下不了判断。
她安抚着陈掌柜，说道，“掌柜别急，左右这几天我也要去何掌柜的店铺里巡视的，到时候，我会再次了解一下这个情况。
若何掌柜真有假公济私的情况，我这边一定会做出处理。
这几日，你嘱咐伙计，将店铺里的账本送到客栈来，我的丫鬟小桃会和伙计接应。”
陈掌柜赶紧点点头。
“东家放心，我一定照办。”
沈柏玉点点头，一行人又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沈柏玉洗了面，净了手。
坐在桌前，开始翻看陈掌柜粮铺的账本。
身后，小桃正在为她卸下钗环，抹上桂花油，仔细通发。
“小姐对陈掌柜怎么看？”
沈柏玉抬起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好说，感觉陈掌柜心软是真的，从今天那个孩子的事情上也能看出来，但生意人，心软太过，反而不是好事。”
两主仆一时无话。
半晌之后，沈柏玉查完了账本。门口，传来三短一长的敲门声。
小桃打开了门，贴身丫鬟小橘走了进来。
“小姐，打听到了。”
小橘上前，汇报着自己打听来的情况。
“陈掌柜所说的，基本都是事实，不过，我倒觉得，何掌柜这么做，也有隐情。”
“哦？何以见得？”
小橘福了福身子，继续说道，“若何掌柜真像陈掌柜说的那样，私自调价，公报私仇，那么当地的百姓肯定会有怨言。
可是我到处打听了一番，不少人对何掌柜还是很赞赏，他在当地百姓中的名声并没有很差。
起码，不是那种凭一己私利，就扰乱市场价格的人。不少人对何掌柜还颇为赞赏。”
沈柏玉来了几分兴趣，“哦？大家赞赏何掌柜什么？”
小橘继续说道，“百姓们都说，何掌柜虽然为人严肃，不苟言笑，但能很好的判断市场风向。
每当大环境不好，或者有流民来袭之前，何掌柜总会提前提醒大家，趁着粮价不高，尽早买粮。
一旦局势平静下来，何掌柜又会将粮价涨上去，恢复比平时高一些的价格。
不少人都是看到何掌柜店铺里粮价的变化，来做买粮的规划，避免了无粮可吃的局面。”
沈柏玉点点头，“看样子，这何掌柜还有几分本事。那众人又是如何评价陈掌柜的？”
小橘叹了口气，“大家对陈掌柜倒也没什么抱怨，只是觉得他做人做事比较死板。
他的铺子粮价长年累月稳定不变，有时何掌柜的铺子里没粮了，顾客到陈掌柜的铺子里去买粮，可无论好说歹说，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变换价格。
顾客若是着急了，陈掌柜嘴里只会说，他是个掌柜的，粮价需要由当家的来定来修改，他无能为力。”
沈柏玉点点头，小桃趁机说道，“小姐，这么看，似乎这何掌柜和陈掌柜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两人性格不同，做事的方法不同罢了。
应该是两位掌柜，沟通交流不好，互相误解了对方。”
沈柏玉点点头，小桃的想法，也正是她的想法。
这也说得通，为什么何掌柜的店铺营业额比不过陈掌柜了，因为他的粮价总在高高低低的波动。
不过事实究竟如何，她还要见过何掌柜之后，才能做出全面的判断。
又是一日过去，沈柏玉带着身边人，来到了何掌柜的粮铺里。
和陈掌柜的粮铺不同，何掌柜这里，一看生意就不错，一上午，陆陆续续的，不少人都来买粮。
不过，沈柏玉喝着茶，也注意到了，何掌柜店铺里的粮价，和陈掌柜相比，的确有些差异。
忙完了一上午，何掌柜才知道东家大小姐来了。
他赶紧拿着账本，和伙计见过了沈柏玉。
“对不住，东家，忙昏了头，这会儿才知道您来了。”
沈柏玉摆摆手，“无妨，生意要紧。何掌柜辛苦了，先坐下吃杯茶吧。”
在沈柏玉的招呼下，何掌柜才毕恭毕敬的坐在了沈柏玉的下首位。
“最近店铺里的经营如何，我看你这账本做的还不错，不过价格倒是变动的很频繁啊！”
何掌柜瞬间直起了身子，“东家，这粮价波动实属正常，边塞苦寒，虽有天堑，但架不住时不时的有些流民来袭。
若不调整价格，估计生意不好做，人们也拿不出钱来买粮。
所以我在年中会上，请示过东家后，才做主调整了粮价。”
沈柏玉点点头，笑道，“何掌柜不必紧张，我既来巡查，自然知道掌柜有给铺子商品调价的权力。
只是，我年轻，比不得掌柜了解当地，不知道为什么粮价的变动，如此频繁？若是一年一两次就罢了，可何掌柜你看，你的店铺，一个月粮价的波动就有三四次，几乎是每五日，就调整一次价格。
这样频繁的变动，会带来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沈柏玉声音不大，却吓得何掌柜立刻站了起来。
他颤抖着嘴唇，连连作揖。
“东家，是我不对，还请东家责罚。”
沈柏玉知道自己猜对了，何掌柜调动粮价，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
她再次柔声说道，“何掌柜请坐，不必如此惶恐。我代表我爹来巡视各个铺子，就是想知道掌柜们的困难在哪里，未来才能如实汇报给我爹，好给各个铺子解决困难。
沈家在营州的两家酒肆，我想你应该听说了，目前营业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若何掌柜真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给我说，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
何掌柜羞红了一张老脸，这才嗫嚅着开口。
“东家宽厚，我调整粮价既有私心，也有公心。
公心和东家说的一样，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百姓们无粮可吃，错过最好的购粮时间。
私心里，我和另一家粮铺的陈掌柜有些旧怨，调整粮价能让他焦头烂额，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沈柏玉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和陈掌柜的旧怨，我都了解了一些，只因为他未和你商量，私自拿粮救了一对母子，便引得你不喜？
你认为他私心过甚，再看看你，所作所为，何尝不是私心过甚？”
何掌柜一脸惭愧，“东家说的是。”
沈柏玉继续说道，“说来，你和陈掌柜其实是一类人，你们都不愿意见到当地饿殍遍野，生灵涂炭。你的做法是普罗大众，他的做法是救助一两人。
虽做法不同，心情却都是一样的。
既然此心相同，何必互相倾轧，折磨对方？
况且，你们折磨对方，用的可都是沈家的东西，何掌柜，我希望你记住，你们首先是沈家的掌柜，其次才是你们自己。
若是记不住这一点，恐怕，这粮铺的掌柜应该就要换人了。”
沈柏玉一番话敲打下来，何掌柜的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他半是羞愧，半是恐惧，一张脸红红白白。
“是我想左了，多谢东家的指导。”
沈柏玉见吓唬的目的已经达到，继续柔声说道，“何掌柜也不必过分担心，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各种念头和想法，一时左了念头，也属正常。”
沈柏玉柔声劝慰道，“我相信，您和陈掌柜都是我爹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掌柜，您一定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咱们还是要以提升营业额为目的。毕竟沈家开铺子，您来沈家工作，目的都是要赚钱。”
何掌柜点点头，“还是东家见事明白，目前我和陈掌柜营业额相差无几，不少，但也提不上能赚多少。
东家来这里有月余了，应当知道，这营州不怎么产粮食，所以粮铺更多依赖东家那边进货。本地出产的粮食实在不多。”
沈柏玉点点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现在也在着手解决，你放心，粮铺除了卖米粮，也可以卖一些其他主食。
我最近看到集市上，有各种香料，还有一种国外传来的番薯，这种东西叫洋芋，我已经购买了几百斤，准备分给你和陈掌柜来售卖。
这东西种植起来很方便，王婶已经成功的种下去成活了，预估三四个月就可以迎来第一批收获。
这东西一年可以种三季，出产量也很大。我在这营州买了数十亩田地，除了种不死树，也可以种洋芋。
有了洋芋售卖，粮铺就多了一样商品可以赚钱了。”
沈柏玉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除了售卖洋芋，我希望你和陈掌柜还能售卖一些干菌子。
这边我从苏杭带了几百斤过来，也分给你们售卖，干菌子保存时间长，也能作为一种粮食和菜来吃。
至于王婶，到时候我会让她把洋芋的种植技术传给你和陈掌柜，你们可以寻找当地的农民进行种植，等这个东西普及开了，营州这里，应该就不会缺粮食了。”
何掌柜听完，眼睛都红了，他瞬间对沈柏玉佩服不已。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时间，沈柏玉有备而来，直接解决了他们粮铺的大问题，那就是品种太过于单一，太依赖外在的进口。
一个没有本地产品做保证的的店铺，距离倒闭，只是一步之遥。
只要运输路途出现一点问题，那就是弹尽粮绝。
现在有了番薯和干菌子，起码本地可以生产粮食了。
有了新货，营业额应该能再上一个高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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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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