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潮湿阴暗，壁上悬挂的火把，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
心儿和洛离分别被绑在木桩子上，身材魁梧的打手确认了二人的绳索难以挣脱，这才取下蒙住他们眼睛的黑布，而后转身前去复命。
两人这才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宽大昏暗的牢房，透过木门隐约看到外面有一排石梯延伸而上，而在石梯之后，似乎还有一间同样的牢房，四周静谧得可怕，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正在此时，一个细微如蚊蚋的女子声音悠悠传来，“公子，公子你还记得我吗？”
借着牢房里昏黄的光影，心儿循声望去。只见暗影处的草堆之上，半躺着一个女子，她双手双脚皆被沉重的镣铐束缚着，头发蓬乱得犹如杂草，衣衫褴褛，整个人看上狼狈不堪。
一时间，心儿实在想不起曾在何处见过她，或许真的是光线太过黯淡，导致对方认错了人也说不定。
那女子却自顾自地继续道：“那天在胭脂铺子里，你介绍得头头是道，可我一眼便看出你不是卖胭脂的伙计。”她顿了顿，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埋怨与奚落之意，“你答应来醉红楼看我，不想却是去寻了别家的姑娘。”
要知道，被带到徐富力这阴森地牢之中的人，要么是忤逆不从的姑娘，要么是招惹了楼里姑娘的浪子。
醉红楼？
心儿又望了她许久，这才依稀才分辨出些许熟悉的轮廓，不禁惊愕道：“如烟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为何这副模样？”
遥想那日，如烟身着华服，光彩照人，身旁还有丫鬟小心侍奉，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可谁能料到，仅仅数日的时光，她竟会落魄至此，陷入这般凄惨的境地。
如烟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出一丝苦涩，缓缓说道：“我大仇得报，自以为攒够了钱，便想逃脱那如噩梦般的牢笼。却未曾想到，在逃跑的途中被他们捉了回来。”
她那带着沉重锁链的手，无力地轻拂过满是尘灰、憔悴不堪的脸颊，言语中又带上了几分自嘲，“姓徐的是心狠手辣的恶魔，对我用尽了刑罚，我才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两人的目光落在如烟身上，只见她遍体鳞伤，伤口纵横交错，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溃烂，惨不忍睹。看上去，她似乎已经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即便此刻没有铁链的束缚，她也没什么力气再跑。
正说着，只听得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何娇娘满面怒容，气势汹汹地从石梯上大步流星地走下来。
她手紧握着的鞭子，在空中狠狠一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她怒目圆睁，对着洛离和心儿二从厉声呵斥：“你们几个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欺负老娘我的头上来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在这整个咏城之中，还没有我何娇娘抓不到的人！快说！你们到把丽娘给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洛离心知那鞭子的厉害，生怕它会落在心儿身上，自己皮糙肉厚挨几个倒是不打紧。于是，他赶忙抢先一步说道：“冤枉啊，我们真的不知道丽娘去了何处？”
“哼！还给这里跟我嘴硬！”何娇娘柳眉倒竖，怒喝道，“丽娘这几日接的都是熟客，且一一排查过了，没一个有问题的。唯独你们这几个，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鬼鬼祟祟，不然她为何做了你们的生意之后，就变得失魂落魄的，仿佛撞了邪一般？”
想来丽娘是怕惹祸在身，一着急先逃了。
心儿一脸无辜地道：“自那天喝完酒，我们几人各自回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丽娘，或许丽娘有其他相好的，被带出去游玩了。”
“放屁！”何娇娘大声怒斥道，扬起手上的鞭子就甩在二人身上，边抽边道：“咏城有哪个不长眼的，不打招呼就敢带我的姑娘出去！”
何娇娘本意在吓唬他们，从而让他们说出实情，所以并未使出全力抽打。
正当她准备停下来再次发问的时候，一个长袍打扮的中年人，看似像是个管事火急火燎地来报，“何娇娘，徐掌柜那边刚刚新挑了几位姑娘，本来是件好事，可不知为何，听说半道上突然就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赶过来了。”
何娇娘闻言转过身来看他，借着火把摇曳的光芒，便看清了那禀报之人的模样。此人长相清瘦，肤色黝黑，看上去就是一个常年奔走在外的人。
何娇娘冷哼一声，略带讽刺地说道：“是不是你陈仲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惹得徐掌柜大发雷霆？”
陈仲赶忙摆手解释，“何娇娘，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呀！都是早些年手头紧闹的饥荒，这些年陈仲哪里再敢不规矩。”
接着他又满脸谄媚地说道：“不过小的，确实不知道掌柜的为何生气，所以等会儿……还请何娇娘替我在掌柜的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原本在昏暗中沉默不语的如烟，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嘶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朝着陈仲冲了过去，“陈致，你个无耻的骗子！我要杀了你！”
然而，由于她起身的动作太过迅猛，而手脚上的镣铐又过于沉重，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了出去，“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即便如此，她依旧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怒吼道：“陈致！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陈仲打了个激灵，眯着细眼小心地窥探，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实在是看不真切。
何娇娘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如烟，转过头来对着陈仲冷哼一声，满脸鄙夷地道：“卖姑娘就卖姑娘，为何骗姑娘们的感情，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粗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的脑门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慌张。
陈仲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支支吾吾地恳求道：“娇娘，娇娘救我！......”
只见徐富力华冠高耸，面色沉肃如水，一袭锦衣华袍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华丽的光芒。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径直走到两人身旁站定。突然，他毫无征兆地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何娇娘的心窝子上。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力道，何娇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当即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数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陈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他大气都不敢，屏息静气跪俯在地上，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上的干草。
何娇娘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她的唇角挂着一丝触目惊心的残血，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姓徐的，你疯了！”
徐富力两步向前，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捏着何娇娘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阴骘之色，冷冷地道：“你个不知餍足的贱货，竟敢偷偷背着我养男人，哼，你还不配让我疯。”
说完，他手上猛地用力一甩，何娇娘再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
何娇娘瞳孔里几经变幻，她心里清楚，事情既然已经败露，自己恐怕难有活路。
她再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里放着冷冷的光，“你有多少女人，你自己数得清吗？口口声声让我做你的女人，不过是让我死心塌地为你做事罢了，你又何曾有过几分真心待我？”
被何娇娘直言顶撞，徐富力再难掩怒意，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你享着天香楼众多姑娘的侍奉，从我这儿分走了不少的金银财宝，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何娇娘站起身来，轻轻拎起衣角，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姑娘们的侍奉？还不是照样迎来送往，在人前强颜欢笑的活计儿。”
她笑中带着几分凄凉，“你只关心每月能从这儿拿走多少银子，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我一个女人，心无旁骛，身边没有子女依傍，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只不过是想要个知冷知热、真心待我的人罢了。”
她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徐富力，眼中带着一丝决绝，“既然你只是想让我为你挣钱，那我便为你挣钱，你给不了我的，我找人另取，这样一来，岂不是两相安好？”
陈仲听到这番对话，背上不禁又冒出一阵冷汗，他心里清楚，徐掌柜平日出行总是带着无数江湖打手在身侧，那威风凛凛的架势，让众望而生畏。
此时没有带人前来，想必是忌讳有外人听到自己后院里的丑事。
可如今，他这个外人跪在一旁，还亲眼见到何娇娘的无礼顶撞。
徐掌柜越是觉得颜面无存，他陈仲的处境就越发凶险，可徐掌柜一进门便看到他了，所以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内心正焦急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不知悔过的东西！”徐富力怒不可遏，猛地抄起地上的鞭子，狠狠地向何娇娘抽去。那鞭子在空中划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何娇娘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反正不会放过我，悔不悔过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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