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云霄形容狼狈,又是个瞎子,威胁近乎为零,那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之后,三人齐齐攻向老者,居然没一人搭理她。
而那可怜的老者功夫和他算命的本事一样不大靠谱,刚照面,手中那面倒霉的幡旗就被人削去半截,只剩“火灵我最行”,看起来更像个神棍了。
他索性丢了幡旗,脚底一滑,整个人仿佛随风飘摇的一片枯叶,轻轻巧巧地从茶桌地下滑了出去,旋即脚尖轻点,以一个奇异的姿势,绕过碍事的一名英雄,掠上茶棚,整个过程不牵动一桌一凳,带起的风都细微得不易察觉。
这一手名为“踏雪无痕”,相传是来自天下轻功之首的“飞鸿踏雪”,这人竟是个轻功高手!
为首那人显然也没料到这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家伙还有这等身手,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老头儿轻功绝顶,但对方轻功亦是不弱,又有功夫和帮手,老头儿身上很快就多了几条血痕。
“糟了。”凌溪见状,立刻掉头去支援。
被众人追打得抱头鼠窜的香兰笑无意瞥见凌溪二人被三个黑衣人围攻的场景,瞬间感觉看到了救星,连忙大喊:“别打了!你们看那老头要被这些黑衣人打死了!”
众侠客也不瞎,早就看到了老头儿被围攻,但那几个黑衣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这样的杀手一般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组织,他们自然不愿招惹,于是干脆当没看见,一心一意追着这个三心二意的采花大盗砍。
香兰笑喊出来后,发现这些人不仅无动于衷,还变本加厉地揍他,顿时勃然大怒,跳到茶桌上指着众人大骂道:
“你们这群王八蛋不是天天说什么锄强扶弱吗?我不过是想跟人小娘子幽个会,你们就说我欺负老弱病残,对我喊打喊杀,现在有人当着你们的面要取他们性命,怎么不见各位英雄好汉施以援手啊?怎么?怕了吗?要我看,你们也别自称什么英雄豪杰了,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疯狗、虚伪做作的小人!你们不配称“英雄”二字,赶明儿老子定要去问天门,把你们今日干的鸟事儿都贴出去,让人看看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嘴脸!”
问天门是一个江湖情报组织,以收集和出售情报为主,其“只论江湖,不谈庙堂”的宗旨使之在皇权森严的天阙能够快速发展壮大,不到三年的时间,门徒遍布天下,问天门总堂主甚至放出话:只要你出得起价,任何江湖上的消息都可以提供。今日茶馆人这么多,问天门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是什么难事,搞不好这里还有问天门的门徒在场记录。
香兰笑对群侠狠狠唾了一口浓痰,转头冲老者喊道:“老汉,等着,我香兰笑这就来助你!”
说完,他就这么大剌剌地提着飞镰冲进了黑衣人堆里。
路见不平,“明哲保身”是人之本性,“拔刀相助”才是难能可贵。
这些英雄好汉,因不想惹祸上身,对老弱病残见死不救,本无可厚非,但是一个人人唾弃的淫贼、上一刻还被他们正义群殴的淫贼,此时却当着他们的面去仗义相助!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不肖说这些“好汉”,就连其背后的门派,他日在江湖上也抬不起头来。
香兰笑此举,无异于把众人推到风口浪尖,他们只能一边暗骂香兰笑最好现在就被黑衣人砍死,一边不情不愿地拿起武器去支援。
黑衣人没想到香兰笑三言两语就逼得众人对他们刀剑相向,他们武功虽高,但猛虎也难敌群猴,一时间无法再近那老者的身,气得吹面巾瞪眼。
而“罪魁祸首”香兰笑本就不是什么正气到要为别人舍命的人,方才的举动不过是为了转移视线,趁着群侠和黑衣人打得难舍难分,直接施展他的泥鳅**——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这王八蛋!”刀疤男恨恨地骂了一句,回头对老者说:“趁现在,你们快走!”
老者问:“那你们呢?”
刀疤男:“这些人的目标是你们,你们走了,他们再跟我们打也没意义,赶紧走吧,我只能帮你们当一会儿。”
老者冲他抱了个拳:“多谢!”
他几乎是瞬移到云霄身边,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姑娘,失礼了。”
“什……”没等云霄细问,就感觉脚下一空,她竟被这个老者打横抱了起来!
老者吹了个短促的口哨,凌溪立刻从战局里抽身而退,三人直奔一条偏僻的小道而去。
阳光普照大地,蜿蜒古道上,白发苍苍的老者抱着一个身姿修长的女子,完全不显得吃力,闲庭信步之间就把茶馆远远甩在了身后。
几人闯进一片森林,越往深处,林子越密,正午时分,本是阳光最旺盛的时候,林子里却是寒气逼人,三人最后停在一棵巨大的灌木后,灌木后有个铁锅大小的坑洞,周围杂草灌木丛生,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
“抱紧我。”
老者刚说了这么一句,云霄就再次体验到了失重感。
洞坑下有一汪水潭,潭水常年不见阳光,冰冷刺骨,老者足尖在水面上一点,抱着云霄轻飘飘地落在了潭边上。
凌溪就没这么好的功夫了,从上往下直挺挺地摔进了冷水里,爬起来后,熟门熟路地从一块巨石后摸出一个包裹,躲到暗处换衣裳去了。
云霄双脚一着地,就一把推开了老者,跑到一旁呕吐不止,但她胃里没什么东西,只能呕出大口大口的酸水。
老者呆住:“……”至于这么恶心我吗?
此时,一颗苍老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凌溪换好衣服出来,十分理解地说:“要是搁我被这么个糟老头子抱一路,我也得吐。”
话落,几人莫名想起了香兰笑那句“你还想一树梨花压海棠不成”,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老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有点头晕,就跟晕马车一样。”云霄试图狡辩,她前世就不大习惯与人触碰,惨死穿越后更是患上了接触性障碍综合症,不过在这个世界说这样的话太诡异,便只好以头晕为借口。
有人晕车晕机晕马,她晕个轻功应该是合理的吧?
“哈哈哈哈哈,他可不是什么老先生,”凌溪笑了起来,脆生生说道,“他是我哥,今年二十有五。”
“老者”抬手抹掉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他身体一挺,就听咔哒几声,身形凭空拔高了两寸,胳膊也变长了不少,他就着这个姿势顺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云霄听得暗暗乍舌:“这人居然会缩骨?”
“在下凌深,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凌深谦逊地向云霄拱手作揖,连声音也变得清朗了许多。
“原来是清风寨的小寨主。”云霄心想,脸上适时挂上一个温婉的笑容,福身回礼:“凌公子客气了,方才还要多谢公子救了奴家性命。”
“是我兄妹二人连累了姑娘,”凌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愧疚,“想来,眼下是回不了茶馆了,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云霄摇摇头,她可没忘记她这次出城是要找那个不存在的“表兄”。
凌溪眨巴眼睛想了想,说:“这位姐姐,要不你跟我们回清风寨吧!”
“嗯?”云霄有点懵。
提起清风寨,凌溪满眼都是自豪:“你一直在江陵,应该没听说过清风寨吧?我们清风寨风景可好了,山鸡香、河鱼美,张婶的手艺比你们醉梦楼的厨子好多了,寨里的长辈和兄弟姐妹待人都很宽容,而且清风寨原本就是收留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的,反正你那个表兄也不知道肯不肯收留你,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回清风寨去。”
云霄心中一动:“清风寨与神医谷相距不远,或许此番能够去神医谷走一趟,请郑神医为我解一解身上的毒,哦对,我记得这位凌深寨主私底下好像是郑神医的传人,与之同行,即便我半路毒发,应该也不会死得那么快……”
“对了,”凌溪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听说江陵城里的姑娘擅长女红,你会纺纱织布吗?”
云霄一愣,如实地摇摇头:“不会。”
“你会洗衣做饭吗?”
“也不会。”
“读书写字呢?”
“我眼睛看不见。”
“对哦,那抚琴奏乐呢?”
“不会。”
向来,只有别人为她抚琴奏乐。
“那你会什么?”
“……”云霄抿抿唇,有些惭愧地埋下头,心道:杀人算吗?
凌溪显然没想到人能没用到这个地步,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个……没关系,我清风寨养得起你,对吧,哥?”
“当然,姑娘若是想学什么,到时候可以慢慢学。只是,”凌深话锋一转,“清风寨距离此地有千里之遥,恐怕那些黑衣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这一路可谓是山高路远、危险重重,姑娘若是害怕,那在下给姑娘留些盘缠和干粮,姑娘可在洞中等几日,等风头过了,再回茶馆寻你表兄。此处偏僻,姑娘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凌深话音未落,这个偏僻的洞外就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从声音判断,来的人还不少。
而在金属撞击声里,有一个不易察觉的脚步声正朝这个方向跑来,不消片刻那人就来到了洞口附近。
三人一惊,心底同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还未来得及藏身就听那人“哎哟”一声,直直摔进水潭,溅起了大片雪白的水花。
凌深:“……”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虚嚒麦!啷哈有个大水坑!”那人骂骂咧咧地爬上了岸,借着洞里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看清他的容貌,是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少年郎,身披黑红相间的窄袖苗衫,腰束蚩尤纹饰腰带,脚踩鸟羽银饰短靴,额缠红白麻线编绳,脖上挂着三个大小不一的银项圈,一副南疆的装扮,身后还背着一个箱子。
少年抬头看见三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吐出一口南疆方言:“香呆呆!闯到鬼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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