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一到,安太监准时出现。
这一次,唐玉脸上已不见惶恐,只有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受宠若惊。
她接下那份沉甸甸的宫帖,表示三日后必当入宫,为贵妃娘娘寿宴效力。
安太监对她的“识趣”十分满意,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回宫复命了。
入宫前夜,靖王府派人送来一套合身的、符合民间厨娘身份的干净布衣,以及一枚不起眼的木制腰牌。
随腰牌附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谨言,慎行。”
字迹苍劲有力,是丁希楠的手笔。
唐玉摩挲着那冰凉的木牌,心中稍定。这至少表明,他确实做了安排。
【要进皇宫了!好紧张!】
【主播稳住,少说话多做事!】
【皇宫规矩多,千万别出错!】
弹幕也比平日紧张许多,纷纷提醒。
入宫那日,天未亮唐玉便起身。
她只带了最基础的刀具和几样自制的、不起眼的调味粉。换上那套布衣,将木牌仔细系在腰间。
宫门外,早有长春宫的小太监等候。验过腰牌,引着她从侧门而入。
高墙深院,琉璃碧瓦,肃穆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唐玉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引路的小太监低眉顺眼,一言不发。长长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她被直接带到了御膳房旁边的一处偏庑。这里已被临时划拨给贵妃寿宴使用,几个御厨助手和宫女太监正在忙碌,看到她进来,目光各异,有好奇,有不屑,也有审视。
一个管事模嬷嬷上前,面无表情地交代规矩:“这里是食材清单和宴席菜单。你负责这几道‘新奇’菜品。用料需登记,不得私藏,不得与外男接触。做完即可离去,不得逗留。”
语气刻板,带着宫中特有的冷漠。
唐玉恭敬应下。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异类,是贵妃一时兴起弄来的“玩意儿”,无人会真正尊重她。
她不在乎。她的目标明确——做好菜,平安离开。
她迅速浏览了菜单。贵妃点名要的“新奇”菜品,她准备了三道:改良版的“开水白菜”(更名为“玉液琼苞”),一道用野菌和豆腐做的“山珍福袋”,以及一道借鉴现代理念、用各种豆类和蔬果雕花做的“锦绣前程”拼盘。
食材很快送来,琳琅满目,许多是她从未见过的珍稀之物。但她心思并不在此,只仔细检查了自己要用到的部分,确认无误。
她收敛心神,开始处理食材。动作麻利,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
那份沉静和专业,让原本带着轻视的御厨助手们,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长春宫正殿,刘贵妃听着安太监的回报。
“哦?她倒真是沉得住气?”刘贵妃把玩着一支玉簪,“靖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靖王府并无异动。只是唐玉入宫时,持的是王府的腰牌。”
刘贵妃眼神一冷:“看来,这厨娘是铁了心要跟着靖王了。”她冷哼一声,“无妨。在本宫的寿宴上,她就是本宫的人。做得好了,是本宫慧眼识珠。做得不好……那就是她自个儿手艺不精,或者,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她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无论如何,她都要借此机会,要么将这厨娘收为己用,要么……彻底毁掉,让丁希楠脸上无光。
偏庑内,唐玉浑然不知自己已成棋子。
她正全神贯注地准备“玉液琼苞”。宫中的炊具和调料远比她店里的精良,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反复过滤扫汤,力求完美。
浓郁的鲜香渐渐从她所在的角落弥漫开来,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
连那位刻板的管事嬷嬷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哟,这就是贵妃娘娘特意从宫外请来的高厨?闻着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中不中吃啊?”
唐玉抬头,只见一个穿着体面太监服、面白微胖的太监,在一群小内侍的簇拥下走了过来,眼神挑剔地打量着她和灶台上的汤盅。
看周围人恭敬的态度,此人地位不低。
唐玉心下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放下手中的活计,恭敬行礼:“民女参见公公。”
那太监走到灶台前,拿起勺子就要去舀那锅清汤:“咱家替娘娘先尝尝咸淡。”
“公公不可!”唐玉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挡住了他的手。
那太监动作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嗯?你敢拦咱家?”
周围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幸灾乐祸或担忧。
唐玉心跳如擂鼓,知道自己冲动了,但那锅汤是她心血所在,更是她能否平安的关键,绝不能出差错。
她连忙跪下,语气恳切却坚定:“公公息怒!非是民女大胆阻拦。此汤名为‘玉液琼苞’,讲究的便是这最后一道‘冲汤’的时机和火候。此刻尚未到时辰,汤味未成,精华未凝,若提前搅动品尝,前功尽弃不说,味道也大打折扣。民女恐糟蹋了食材,更恐无法在娘娘寿宴上呈现最佳滋味,辜负娘娘厚望!”
她将贵妃抬了出来,理由也合情合理。
那太监眯着眼,死死盯着她,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半晌,他忽然嗤笑一声,收回手:“倒是个有脾性的。行,咱家就等着看你最后能端出个什么玩意儿!若是名不副实……哼!”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唐玉跪在原地,直到那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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