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高悬,树影微动。
一只翠鸟飞上高高的枝梢,被月光印下剪影,它本想向浩繁静谧的夜空啼鸣,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它惊恐地左右张望,细嗅着周围稀薄而危险的空气。远处屋内烛火炸燃,惊得它双翅扑飞而起,向着漆黑无边的天空飞去,融进了夜色里。
屋内烛火炸燃,闪过之后,便被人嫌弃地吹灭了。
单纯月色照拂下的牧云格脸色惨白中有些青色,她眼睛微闭,气息微弱,身子瘫软在椅子上,靠手臂支撑着坐着。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她向着黑暗说着。
此话一出,从她身体中抽离出一个散发朦胧白光的女人。自带光芒的秦慕琅有些担忧地看着牧云格,心道【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但她不敢问。
“我那算什么本事,靠的是吉娜,还有你那晚的激励。”
牧云格笑了,“你果然讨人欢喜。可惜讨好我没有用。”
“你怎么了?”秦慕琅终是藏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牧云格虽没有回答,但额头冒出的冷汗已经答得彻底。“你希望他去吗?你也知道的,他可能会死在那里。”
“我”秦慕琅顿了一顿,犹豫让她的眼睛有些闪烁,很快她眼眸定了下来,“这是他的人生,该他来决定。我知道,他想去。”
对面的牧云格又咳了起来,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好不容易呼吸平缓了些,苦笑低语,“我终究不如你爱他。”
秦慕琅看得出她也爱他。作为一个此中胜者秦慕琅低下头,不敢看她。
见秦慕琅一副犯了错的模样,牧云格心情略舒坦了些。叹了口气道:“愿意和我赌一赌吗?”
秦慕琅吃惊的看着唇色发白,脸色发灰的牧云格,怯生生道:“你。”其实她想问你怎么这样了,转念一想她自视甚高,被人勘破弱处,是要发作的。
便继续回道:“你要赌什么?”
牧云格知秦慕琅怂包性子,以为她定会怯战,见她居然来问条件,来了精神。
“赌你能不能自己说服宋应元,让李若松参战?”
“你不是答应伯父了吗,怎么变卦了?”秦慕琅脱口道。她是听到牧云格和宁远伯的交谈的。牧云格还以此事和宁远伯谈了条件。
牧云格浅笑,她知道秦慕琅一直在偷听,她也知道秦慕琅一直蛰伏,没有夺回身体,多少和此事有关。她希望牧云格能帮李若松夺回出征权。
她也有她的心计,看似伏低做小,不争不抢,却目标明确。她怎么能着了秦慕琅的道。“你是不想赌吗?不如我说说条件,你再决定要不要赌?”
秦慕琅轻轻的点头,那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
“若你这事办成了,我这幅躯体让给你,我再也不碍你们的事。”
秦慕琅一听,怔了一下,“此话当真?”
牧云格笑了,苍白的脸□□扯着,仿佛马上就要撕裂。“吉娜应该给你介绍过我们蒙古人,我们从来说一不二,不绕弯子。”
秦慕琅沉默了很久,她虽想独享身体和李若松长相厮守。但她明白,自己不如牧云格聪明,不如牧云格有胆魄。她没有信心说服宋应元,帮李若松夺回出征权。她怕耽误他。
牧云格了解秦慕琅,看到她陷入挣扎,她的嘴角翘起,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口气让她的肺腑有了些力气,脸色也舒缓了些。
“当然,你也可以认输,不赌。”
秦慕琅等着这个选项,她虽不甘,但谁让她能力有限呢。弱势的一方从来没什么选择。
“你会帮他的对吗?”,秦慕琅在等她肯定的答案。为了他,她愿意离开他,甚至消失。
牧云格把她看得透彻,“不,若你不赌,我也没必要在这纠缠下去。你也看到了,我的元魂有些弱,它支撑不了长途跋涉。我要你带着这封信,去草原,找到四王子,嫁给他。”
“我已经嫁给他了,怎么能……”秦慕琅脱口道。
牧云格笑了,“成大事者怎么会在乎这个,他一个四王子,要娶女人还不多的是。但只有我能给他天下,你说,他会不会娶我?”
“天下”秦慕琅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牧云格的部族已经瓦解了,哥哥此刻被关在北京的天牢,哪里来的天下可以给这个草原四王子呢?
“他会娶我为正妻,日后他还会封我为皇后。你若想过过当皇后的滋味,让吉娜开路护送你去草原,我保证你美梦成真。”
面对牧云格的信誓旦旦,秦慕琅有一些想不通。但她很快看向了那封信,这是她昨日写的。她写了什么,她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但她觉得,草原四王子能娶她定不是因为曾经的婚约,或是她的身份,而是那封信,那封能带给他天下的信。
“但就一封信,你就想让草原四王子封你做正妻,是不是单纯了些。你也看到了,他那么爱我,我依然无法撼动张元容的地位。”
“那是他,他是个念旧情的。草原四王子是个有野心的,他们不同。”
秦慕琅冷哼了一声,“这样的人值得你给他献上天下吗?还什么皇后之位,小心他过河拆桥。”
牧云格犹豫了,许久才道:“但我这奇货也只有他能买。”
信息收集的差不多的秦慕琅的脑海里突然映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的嘴唇都在抖。
“你不会是想在明军援助新济国之际,鼓动蒙古大军南下,奇袭北京城吧?”
此话一出,牧云格拍手叫好,她虽面色依旧毫无血色,但嘴角牵起的笑容已经让这张脸有了生气。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慕琅道:“不愧是上天给我找的好魂魄,还是你最了解我。”
她这番承认让秦慕琅退了好几步,“你这个疯子。你会搅动天下,让烽烟四起的。”
“与我何干。”牧云格知秦慕琅无法接受,也不看她,脸已经对向窗外。
秦慕琅气得发抖,“我不会去的,死也不会。”她伸手便想去夺那桌上的信。但手一碰,才想起自己只是个魂魄,她拿不起书信,撕不了它。
牧云格看着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许久才停。刚停,便又咳嗽了起来,捂住嘴的她,几乎咳得喘不上气来,脸色白得吓人。
“我不是没给过你选,是你不敢赌?不是吗?”
秦慕琅气得脸色通红,她大步上前,“我赌,我赌。但你要说话算话。”
牧云格点头应了。心中却道【也该你登场了,我能帮你几时。】
……
若论这辽阳城中最人情世故之所,非春香楼这种莺燕之地,也非辽阳衙门这种肃杀之所。而是宁远伯府的门房,它虽不大,却招待过不少来辽阳的贵胄显赫。它虽只有三人,却个个人精鬼脑,办事滴水不漏。
此刻门前来了个人,说是提督大人的旧相识,遭了难,想见见提督大人。
这人精瘦精瘦,看着也是个精干人,却一身破衣。三人中管茶水的老方,给他端了椅子,递了热茶,本想细看他,摸一下身份。
可茶刚递到他手里,他眼神闪烁,身子发抖,颤抖的手把茶洒了一半。老方本想从他手里拿过茶盏给他再倒一杯,却见他死死的拽着手里已经空了茶盏,嘴里念叨着什么。
老方回去后,立刻下了判断。别看衣服破,却是上好的料子。就是神色有异,似有疯魔之像。结论是还是不能往府里领。折中是让江宁大人来瞧瞧,若真认得,他领去也好。
其他两人点头,又向那人看去。细心的老王,脱了件外袍给了那人,本想着给他遮一遮破漏的衣服,却见他得了衣服立刻披上,蜷缩了身体,似乎感到很冷。
三人面面相觑,这虽秋凉,但此时白日烈阳,怎么这般怕冷。
他们不敢再靠近他了,都等着江宁来认了。
这时大门口突然来了一队人。他们个个矮小精瘦,皮肤黝黑。手拿弯刀,胸前背后,包括膝盖都盖着藤制的盔甲。领头的倒是个白净俊秀的官家少爷,一身金红马上封候连珠纹暗花纱长袍,也难掩他的稚气。
他抬眼看了看宁远伯府的招牌后,高兴地冲到门房。官家少爷脸色泛红,喘着粗气,见了门房那几位人精后,怕失礼,特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列位,我是定西侯府家的。我要见我大姐,麻烦通传一下。”
三人听他这么一讲,再看他的脸,的确和三爷夫人唐芊芊有那么几分相似。年岁最大的老方拱手道:“还请问小少爷是?”
那憨少爷挠了挠头,道:“我在家排行老七,他们都叫我唐七爷。”
老方一听,立刻引他入里面门房的雅室,“唐七少爷,你舟车辛劳,先在我们这里歇歇,喝口子茶润润嗓子。我让他们到里面告诉你姐姐一声,让他们带你进去。”
唐七少爷听着满意一脚已经踏入雅室了,却又退了出来。“劳烦,请提督大人……”他说完,觉得有些不妥,“改口道:“这些人是有人送给提督大人的礼物。劳烦问问提督大人,看看他打算怎么安排。”说着手一指,指向那大门口站着那七个神清肃穆的藤甲兵士。
被他手一指看过去的除了门房三人,还有原先等在门口的那人。
当他顺着唐七少爷的手指一看,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抱着头,到处躲。椅子撞倒了,茶盏摔碎了。眼见没地方躲了,躲到了石狮子背后的阴影处,抱着石狮子的底座。眼神空洞地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唐七少爷年少,心善跑过去看他怎么了,却被他一把死死扯住,叫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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