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女士……佐藤女士?”
莳花看着正在倒水的院长,水流已经漫过杯口,沿着杯壁流到桌面上,轻声提醒道。
院长如同惊醒一般回过神来,赶忙收拾好桌面:“抱歉,请问有什么事吗?”
莳花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是一个祈福御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是您刚刚在找的东西。”
院长好似才想起来一般,接了过去:“多谢,今天的工作就先到这里吧,莳花可以回去休息了。”
莳花看着院长的状态,顿了顿,还是出声道:“您没事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使唤我。”
看着莳花神色认真地板着一张脸,院长严肃的脸上扯出一点笑容,安抚道:“没事的,可能这几天工作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在她看来,莳花只是一个孩子,自己还不至于因为自己的私事去麻烦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够了。
莳花没办法放下担忧,但是院长不愿意说出来,她也没办法逼迫她,只能叮嘱院长多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院长的状态实在太不对劲了,浓重的负面情绪是快要生出咒灵的程度。
去年的4月的时候,莳花的户籍以及入学的手续在福利院和警署的帮助下准备就绪,成功入学当地的一所普通国中一年级,至此她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上学,放学,打咒灵。
剩余的时间便是按照福利院的值班表,轮流帮这里的工作人员打打下手,做一些零碎的工作。
为了节省开支,一些孩子能够担任的轻松工作是不会专门聘请工作人员的,比如打扫、洗碗、收拾庭院等等,偶尔也会轮流担任不同工作人员的助理,听他们的吩咐帮他们打打下手,这样在节省开支的同时也可以帮助训练这里的孩子,给他们增加一些生活或者社会经验,不至于再长大后一无所知,无法生活,无法谋生。
今天便是莳花轮到担任院长佐藤女士的助理。
佐藤女士虽然长相十分严肃,但其实是个很温柔且极有原则的人。
福利院并不是乌托邦,这里生活的是一群孤儿,无父无母。这里没有人像正常家庭的长辈那般,无条件地对某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付出,大家都难免为自己多考虑几分,福利院资源有限,这个人多了,其他人就少了,那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
是佐藤女士一直在努力给这里每个孩子相对公平的环境,尽量带着孩子在福利院这方小天地里看到更多的世界,给予所有的孩子未来更多的可能性。
即使是福利院,一个听上去总与爱心、奉献之类被赋予正向意义的的词汇联系起来的地方,对于这里的大部分工作人员来说其实也仅仅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只要完成份内的事情就好。但佐藤女士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善良与责任心让她没办法忽视这些孩子的未来,总忍不住为他们多考虑一点。
莳花也很感激佐藤女士。
初到这个世界其实也是惶惶不安的。即便一些常识曾经都有学过,刚来到这里的她也有好好的执行。
但她只有十二岁,是第一次与族人分开。“候鸟”族一生一次的远行,于族人来说即是永别。但没关系的,就如同一开始说的那样,“候鸟”已经习惯别离,更重要的是未来。
对这个世界最初始的鲜活记忆是热牛奶的香气和水果糖的甜味,但目前为止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则是院长佐藤女士。是她毫无芥蒂的接纳和认真负责的帮助,让莳花安心地度过了最开始的适应期,有精力去好好探索新世界,也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产生归属感。
她认真的考虑过。
等她毕业之后她可以回来帮佐藤女士打理福利院。这个世界并没有普通人想象中的那么安全,咒术界的存在一直是莳花心中的隐忧。在平安京时期的那位前辈留下的资料描述中,咒术界实在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死亡率居高不下,斗争永不止息,并与政界高层联系紧密。
所有事情一但涉及政治就会变得复杂起来,高武力掺杂也会让本就血腥的政治斗争更加针锋相对、冲突激烈。
而普通人并非能够置身事外。
普通人也许无意间就会卷入莫名其妙的咒灵事件,丢失性命。弱势的一方始终被动。
莳花想,也许自己的能力没办法庇护所有的普通人,但应该可以做到好好守护这个在穿越之初,给了自己一个容身之地的地方。这样也许能够报答佐藤女士的善良。
莳花离开,转身将门带上。
门渐渐合拢,将佐藤女士又不知不觉走神的面容隐在门后。
莳花在走回宿舍的路上认真思考着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能做的太有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而已,没有金钱,没有人脉,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的话,就是空有一身蛮力,在遭受暴力事件时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但现在的情况好似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啊,不对。好像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莳花的眸色渐渐深沉起来,无机质的眼瞳显的更黑了。
要是院长是有仇家报复,她可以去把她的仇家绑起来威胁一通;要是不是仇家,是需要金钱解决的问题,也许她可以去抢……不不不,还是要遵纪守法。违法乱纪后患无穷,遵纪守法才会有光明未来。
问:除了抢怎么用武力快速变现?答:特殊保镖,地下斗场。
特殊保镖现在她没有路子,地下斗场却还是可以打听打听的。也许以后在地下斗场打出一些名气之后,需要特殊保镖的人自己就会找上门来,长期的保镖任务不方便接,但是短期的特殊护卫任务也不是不能考虑。
越想越觉得可行。可以在锻炼武技的同时还可以赚点外快。
要是不属于这两种……
算了,眼下要解决院长的问题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打听一下她最近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
莳花决定明天早起一点,先帮院长整理下工作文件,打扫下办公室卫生——工作少一点、工作环境整洁一点,总是会让人更开心一点吧。
顺便,也可以找机会向福利院其他的工作人员打听一下,也许他们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
“你说佐藤女士?确实很可怜呢。”
第二天一大早,莳花帮院长整理的时候,碰到了福利院的其他早起上班的工作人员,在对方询问自己怎么起这么早的时候,她顺理成章说出了她觉得佐藤女士最近精神不太好,想要帮助她多少减轻一点工作量。
“毕竟身体还是比较重要。”
谁知对方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始跟莳花谈论起院长,像是憋了很久,不吐不快,让莳花暗道顺利。
“说实话佐藤女士真的是一个工作上很认真负责的人呢,大家都很佩服。但是工作上投入了太多精力的话,兼顾不了家庭也是难免的事情吧。”
莳花手上那些抹布,慢慢地擦着桌子,边听她说着。
“听说佐藤女士家里面对她也不太理解呢,会累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莳花正准备继续听,却发现对方不再开口了,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一个小孩在背后议论同事的家事可能不太妥当。
看她没有再继续说了,莳花意识到在她应该不会听到更多信息了,于是加快手上动作,想要赶紧完成工作,先去学校,等后面继续想办法。
今天的上学路上一如既往。
只是天气有些阴沉,下着毛毛细雨。零星有行人打着透明的雨伞。上班族穿着黑色的套装,面色麻木,脚步匆匆。相比之下孩子们显得更有生气一点,偶尔有小学生带着黄色的帽子从身边轻快跑过,招呼着同伴,在蒙蒙雨幕里晃过一瞬的亮色。
可能是这里的能量体系于负面能量关联比较深地缘故,来自于人们负面情绪的咒灵也会反向影响着人类,整个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罐头,充斥在其间的的阴郁能量将一切都腌渍入味。
每一个人仿佛都在压抑着什么,笼罩着郁气的国家像是一个生病的、迟暮的野兽,哀哀地,阴阴地,每一天都在挣扎着活着。
蓦地,一阵莫名的感觉涌上莳花心头。
刚刚沉郁却散漫的氛围仿佛有一瞬间真空,莳花汗毛直立,从到了这个世界开始从未有过危机感瞬间布满莳花的每个毛孔,让她精神高度集中。
可眼前的景象却和身体的感受截然相反。
莳花大而无神地眼瞳中倒映出一个从雨幕中踏着水,快乐奔跑而来的少年——身量不高。蓝色长发的扎成三股辫,右侧那一股散漫地搭在肩头,正如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地性格。
他的脸上布满缝合线,神情却是轻松愉悦的,有着孩子般对世界地好奇与天真。
过于单纯直白的的面部表情淡化了狰狞的缝合线,鲜活的举动让人不自觉将视线聚集到他身上,不知不觉想要放松警惕。
可是,不对劲。
莳花看着那个少年像个小孩子一样跑跳玩耍着,对路过的每一个感兴趣的人都驻足观察。要是兴致来了还会扯一扯他们的衣袖,或是摸一摸行人身上背着的包包,偶尔轻巧地跳到走路的人面前,面对面倒退着跟他们走着,认真观察他们脸上的神情。
但被观察的路人却都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神色如常地朝前走去,没有分给那个蓝发少年一丁点注意力。
是咒灵。
普通人无法看见的咒灵。
人类形态、有智慧、没有任何资料记载的咒灵。
少年此时仿佛是被莳花的视线吸引一般,慢慢转头,往她这边看来。
在确认莳花的眼神确实是看向自己的时候,他的眼神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站到莳花面前。
"你看得见我?"
仿若历史重演,又一次听见熟悉的话语,让莳花的警惕有了一瞬间的空当,但紧接着竖起的是更深的防备。
还记得上一次听见这个话之后她莫名其妙地在半夜打了莫名其妙地两架。
“你认识凉太吗?”缝合脸少年突然突然问道。
凉太?是谁?莳花斟酌着要怎么回复比较合适。
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少年又补充了一句:“你身上有凉太的气息。”
莳花脑子飞快地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确认自己确实是没有叫凉太的人后,试探地问道:“凉太是……谁?”
缝合脸的少年定定地看了莳花几秒,突然笑眯眯地歪头:“凉太就是凉太哦。”
看着莳花没有表情变化的脸,他反而好像开来了点兴趣一样,稍稍往前凑了一点,兴味的问莳花:“呐,我说,要来一起玩吗?”
玩?和咒灵?
“没兴趣。”莳花冷漠拒绝,不想作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咒灵有智慧,为什么它对人类这么有兴趣,有耐心。但她并不想去深入了解,她不觉得和一个咒灵纠缠不清是一件好事。
莳花绕过缝合脸少年,想要离开,却在下一瞬间猛地顿住脚步。
“让我想想……凉太的妈妈是叫什么来着?近藤?还是佐藤来着?”
莳花缓缓回身,盯住了少年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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