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挂掉了视频通话，阿凯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对蔻蔻展现出近乎暧昧的友善有什么不妥。
一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异世来客，手握足以颠覆星际人世界观的力量，她本人表现出的机智也足够证明其自身的价值，这林林总总下来，让他放着不去拉拢，属实是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但阿凯没想到，蔻蔻能整出这么大个活。
视频里一闪而过的画面足以让他辨认出那渔网里兜着什么东西。
比起那个，阿凯更想不通的是，蔻蔻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再度获得这些杂七杂八的战利品的。
猎钓者们极少数情况下，确实能从汪洋大海中获得鱼类之外的收获。
那些不知道在海中沉没了多少时光的老古董，一向是皇室追溯历史的媒介，这也是为什么极少数能被钓上来的非鱼类收获，价值远比鱼类要高得多。
猎钓作为星际最常见的谋生手段，战利品的获取概率有庞大的样本群进行计算，非鱼类战利品获取是小概率事件，这已经被无数猎钓者共同证明。
……可这条定律在蔻蔻身上似乎并不起作用。
在她对付霸海战旗的时候他就隐约意识到了，那条变异的平鳍旗鱼虽然凶猛，他留下的鱼竿也足够应付，可最后蔻蔻击杀旗鱼的手段明显不是正常的猎钓者会采用的。
那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碳钢拖网可是遗迹产物，原本的作用也不是捕鱼，而是拦截外域入侵生物的。
那样强度的材料用来对付鱼类，哪怕是变异的鱼类，也是手拿把掐，轻而易举就能将霸海战旗切成碎片。
之前他临时收到召集，无法继续带着蔻蔻行动，不得已之下，只好给她找了条猎钓船，把那些难以解释来源的东西暂时留在潜水舱里。
可……这也才过去两天吧？
蔻蔻又弄到第二张碳钢拖网了！？
这就是她口中的运气不好？？
阿凯拿到了蔻蔻所在的坐标后，没有迟疑立刻开着猎钓船赶过去了。
这位运气逆天的旅者显然也捏住了他的命门，阿凯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放任不管，她又会整出怎样的骚动来。
……这样也好，他看中了她的特殊之处，她用他当挡箭牌，各有所求才是让合作能够长久的关键。
因为要拉住拖网，黎蔻没法在等待阿凯前来的时候继续抛竿碰运气，索性开了终端的视频功能开始追剧。
上次她看的那部追妻火葬场更新了，没想到剧情峰回路转，从无脑甜虐文变成了男女主相爱相杀的权谋剧，编剧的思路如同脱缰的野狗，在放飞自我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黎蔻已经失去了对男一号追回女主的希望，转头开始嗑女主和男二小狼狗的GB文学。
“哇哦！这一脚不是借位吧？真的踢在屁股上了？”
看着男演员美好的身体在撞击下震颤，黎蔻睁大了眼睛：“好家伙，这胸肌看着好软啊，还能抖出这样的节奏！”
阿凯开船赶到的时候，就听见她在对男一号不长嘴霸总和男二号小狼狗的身材指指点点：
“霸总肯定是穿了肌肉衣了吧！这小臂和肱二头肌一点都不匹配啊，还是男二好，一看这人鱼线就是真货……啊，你来啦？”
“……看什么呢，这么起劲？”
黎蔻眨眨眼，关掉了视频。
“你不懂的，这是我们大女人爱看的。”
阿凯：……
他摇摇头，跳过这个话题：“你说的货呢？”
“哦哦，在这呢。”
黎蔻让他上了船，两人合力把拖网和无人机拽了上来。
阿凯首先被那具碧羽鸥尸体惊到了：“你这一天的开局可真够精彩的。”
黎蔻摸了摸鼻子：“就跟你说我运气不好嘛……本来是想着在港内练习一下抛竿，结果就碰上怪鸟和无人机打架了。”
碧羽鸥那被弹药打得支离破碎的身躯证实了她的说法。
阿凯看着黎蔻平静中带着点小窃喜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她做一下科普：
“这是一只碧羽鸥的雏鸟，羽翼初丰就出来觅食了。碧羽鸥需要在陆地上筑巢，而整个奥申·D1869只有这么几座岛，奥兰多·巴兰先生被派遣到这里已经历经三轮任期，十五年间，星球上的岛屿几乎都被开发了，只剩下离主岛最远的那两三座还没有涉及。”
黎蔻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反应过来：“是哦，这好像是我第二次看到天空中的飞鸟……也就是说，这颗星球上的鸟类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栖息地，那岂不是快要灭绝了？”
阿凯摇摇头：“碧羽鸥的繁殖能力极强，成鸟可以根据族群数量改变自身性别，甚至做到雌雄同体，一只成鸟一次产卵可达近百枚，孵化率更是能达到50%以上，可以说只要还留有一只碧羽鸥，它们就难以灭绝。”
黎蔻目瞪口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这个体型也只是雏鸟？”
阿凯知道她是听明白了。
“没错，看这情况，这只雏鸟是和执政官宅邸周围的无人机防御阵列交火了吧？那是五架一组的配置，而这只雏鸟单枪匹马就足以毁掉其一，战斗力可想而知。”
黎蔻弱弱地举手：“呃，其实它毁了两台，我就是想摇人帮忙，把另一架也钓上来。”
阿凯：……
看这笃定的口吻，好像对她而言在海中钓起一架无人机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黎蔻见他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问道：“……该不会有什么《禁止猎钓物品名录》，然后这些无人机包括在里面吧？”
“那倒没有，只要是在海中，能被鱼竿钓起，都是属于猎钓者的合法战利品。”
阿凯的回答让黎蔻安心不少，但他随即抛出了问题：
“蔻蔻，你不担心自己的异常被人发现吗？我是说，你已经完成过一次出海猎钓，应该很清楚自己获得的战利品和其他猎钓者有多么大的区别。”
黎蔻没有因为他戳穿这一点而紧张，反倒放松了肩膀。
“当然会担心啊，所以这不是找你来打掩护了么？”
她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
“阿凯，这两天我好好想了一下，我到底何德何能，会被一个手里捏着这么优越的资源的‘罪民’看重，对我施以援手……更别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这从你的鱼魂技里就能看出来。”
黎蔻垂眼看着阿凯腰间的配枪，其实他只要一抬手，就能摸到武器，但他的手臂始终很放松。
“看来你很清楚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就像我确信你不会把我的来历告诉别人——阿凯，对于我来到这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当时你就在现场，你看到了，是不是？”
不等对方回答，黎蔻继续追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出场阵仗应该不小吧？而且当时在场的不止你一个……没错，我说的是可可·黎。你能毫无顾忌地让我顶替她的身份，是因为她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让她消失了。”
阿凯鼓起掌来。
“真可惜，在这颗星球上，完美的答卷并不能换取贡献点。”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我只是接到安排，去往指定的地点回收被黎家除名流放的弃子，既然弃子只有一个，那么我带回来的也只会是一个。”
黎蔻点了点头：“没想到修船师还会有帮执政官先生接人的活儿啊。”
她目前掌握到的阿凯的马甲是两个，其他的暂时只有推测没有证据，还是不要让他发现自己已经有所怀疑比较好。
阿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谁会拒绝能够得到高额贡献点的工作呢？”
黎蔻无法反驳这个说法。
“……那你介意告诉我，可可·黎现在……算了。”
她摇摇头，还是自己说出了答案：“毕竟你有那么大一缸纳米吞噬虫。”
阿凯嗤笑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怎么说呢？毕竟来到这里之后，你是我第一个看见的人，也是第一个对我表现出善意的人，我愿意用最小的恶意去揣度你的行为，也算是给自己一点安慰。”
她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再说了，你也拿捏着我的命门啊。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筹划着什么，但你在我身上已经下了投资，如果我想法设法和你划清界限，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所以嘛，与其自讨苦吃，还不去干脆地接受你的帮助。”
“这么说我们是达成一致了？”
阿凯笑道：“你替我保守鱼魂技的秘密，我来保障你的安全。”
黎蔻朝他伸出手：“成交。”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
黎蔻呼出一口气，话头一转：“既然咱们上了一条船了，你帮我把这无人机上面的枪械拆下来行么？被人围堵过一次，我现在患上了严重的火力不足恐惧症。”
阿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蔻蔻，根据帝国法律，没有许可就持有官方军械是死罪。”
他望着船上的无人机残骸，建议道：
“就算这是你钓……捞上来的，也应该通过猎钓验收处提交，这种保存基本完好的军械可以让你获得不菲的贡献点，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黎蔻瘪瘪嘴。
阿凯见她失望，不禁放缓了语气安慰道：
“如果你真的能把另一架无人机也弄上来，我可以替你向执政官先生汇报，他会嘉奖你的……蔻蔻，在这颗星球上，和执政官保持良好的关系，对你有害无益。”
“……其实有件事情我刚才忘记说了。”
黎蔻没有被阿凯说服，她见对方要起身下船，连忙拽住他的腰带。
“在潜水舱的时候，我看到你在拆解一个舱体。”
阿凯动作一滞。
黎蔻像是没意识到他的咬牙切齿，继续说道：
“你是修船师，想来改装这种事情不在话下吧？那么大的救生舱都能化整为零，那些零件重新组合之后，就不会被认出来了不是吗？而且，你的潜水舱本身就有很多改造的痕迹呢，你很有经验对不对？”
阿凯俯视着她，表情有些复杂：“我倒是没想到你观察得这么仔细。”
“哎呀，开了新地图肯定是要锄一遍地的嘛，不然哪能发现彩蛋呢？”
黎蔻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妥协，不禁眉眼弯弯：
“我只要一把枪，剩下的两架无人机就当做没见过咯。”
她眨眨眼，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共犯：
“这是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弱女子的小小要求而已，你会帮我的对吧，阿凯？”
那一刻，阿凯确定，自己很想上手把蔻蔻那张灿烂的笑脸狠狠揉一遍。
他也付诸于行动了。
黎蔻的脸颊被掐了一下，男人没留手，那力道让她差点维持不住嘴角的弧度。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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