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因为挑灯夜战而顶了两个黑眼圈的黎蔻，在房间门外的桌板上发现了美味的早餐。
松软的吐司面包，香甜的柠檬果酱，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在被海水包围的环境里，阿凯居然能搞到这样的东西，看来他的存货很充裕。
大概是觉得她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所以给了特别优待吧。
黎蔻不是那种让自己沉浸在一蹶不振的情绪里的人。
她查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坐标，发现阿凯正在送她返程。
解决掉吐司，黎蔻拿着牛奶去了操控室。
阿凯正在做日常记录，听见舱门开启的声音，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黎蔻倚在门边，朝他笑了笑：
“多谢你的早餐，很美味哦。”
她抬了抬下巴问道：“不介意我进来吧。”
“当然不介意。”
阿凯指了指空置的副操作台位置，示意她坐下。
“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说，”他调出黎蔻这次猎钓的收获清单，“我们约定的数量是30kg金属，你这超出不少了，是想自持还是卖给我？”
黎蔻喝了口牛奶。
自持是不可能自持的，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执政官麾下的猎钓执法者，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做得这么明显呢？
清单上显示金属类战利品共有76kg，除掉他们事前说好的30kg，还有46kg的盈余。
这个数量，若是提交给官方，只能按照2kg/1贡献点的比例换取，也就是价值23贡献点。
完全对不起她差点船毁人亡的经历。
而若是自持，黎蔻估计自己接下来的人生都要在星际监狱里度过了。
阿凯会提出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确定她会选择直接跟自己交易。
“我可以按照获得官方授权生产军备的工厂的收购价七成进行交易。”
他在屏幕上调出相关信息，让黎蔻查看。
这种消息自然不是公开的，阿凯的信息来源似乎是黑进了某家工厂的内网。
除开被皇室垄断在手里的矿脉，从大海中获得的金属是大多数工厂的另一个主要货源，想要保证产能，原材料的供应尤为重要。
金属类的猎钓收获，在市场上的收购价为30星币/kg。
这可是星币，而非贡献点。根据两者之间接近1：5000的汇率，黎蔻若是同意这笔交易，她将获得966星币，即483万贡献点的收入。
终端自带计算器，计算的结果让黎蔻数了好几遍0的个数。
再想想猎钓者能用金属换取的贡献点数量，她不禁感叹道：
“真黑啊！”
阿凯还在加码：“我确实没想到你能弄来这么多，这一笔要是成了，那条猎钓船你完全可以一次性付款。”
是啊，在七位数的收入面前，4000贡献点不过是洒洒水。
黎蔻无法抑制地心动了。
但下载过反诈中心APP的她并没有立刻表态。
“这条件好得让我害怕。”她实话实说，“阿凯，咱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可我觉得自己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你。你的善意来得太过刻意，这让我觉得全身上下马上就要少点儿什么。”
阿凯愣了一下。
“刻意？蔻蔻，我只是希望能展现自己的诚意，让你抛弃犹豫，成为我的人。”
这种付出了善意却被一再拒绝的情况他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而黎蔻又太过特殊，这让他罕见地有了无从下手的焦虑，以至于遣词出了大问题都没有发现。
黎蔻抖了一下。
“就是这个，阿凯。”她并着膝盖，将自己缩在座椅中，“我们明明是互相捏着把柄的——合作者，姑且算是合作者吧？可你总想在我身上烙下属于你的标签。”
阿凯有些理解她的不安了：“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我的其他事情，我会给你最大限度的坦诚。”
黎蔻摇摇头：“我能看出来，你的秘密很多。我只是个意外来到这里的普通人……”
看见阿凯脸上不认同的神色，黎蔻苦笑了一下：“你瞧，你不认同这一点。在你的视角里，我有着无可替代的特质，而我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比起你的事情，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我的情况。”
阿凯沉默了一下。
他总算明白了问题所在。
蔻蔻对这个世界的茫然和恐慌比他预料得还要严重许多，也许正如她所说，她就是个普通人——至少在她来到这里之前是这样。所以她身上的特殊性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出现的，这让一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年轻姑娘感到无所适从。
她无法适应成为被瞩目的焦点。
其实阿凯未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在初相遇时，他更希望借此让她死心塌地地依附自己。
这些天，他看着对方从最开始绞尽脑汁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因为异样被察觉的风险胆战心惊，再到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更好的身份和待遇，想要认真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最初想要绑住她的念头渐渐散去，他开始为这个敏感怯懦又顽强向上的姑娘揪心。
在某些方面，他们算得上同病相怜。
“有个东西，我想给你看看。”
他没有回避黎蔻的问题，调出一段潜水舱外置摄像头的画面。
画面是在水下拍摄，天光透过水体，随着波浪摇曳。
蓦地，平静的海面被从高空落下的重物打碎，球型的逃生舱被掷入海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鱼群被惊动，四散逃窜，片刻后，因为惯性和重力持续下潜的逃生舱四周，早已没有生物，只有成串的气泡形成长长的拖尾。
黎蔻能依稀看见逃生舱上显眼的涂装。
“黎”
她猛然明白过来。
这是在她刚苏醒时，阿凯充当接引员为她讲解世界观和她的“马甲”时所提到的，因获罪而被被黎家流放的千金，可可·黎的逃生舱。
让她不解的是，这样的丑闻，好面子的贵族应当会想方设法的遮掩，那么远在D级行星的阿凯又是怎么获得的消息，提前等在这里？
来不及让她疑惑，画面中忽然出现了新的状况。
只见在逃生舱下坠路径的前方，原本澄澈的海水忽然凭空出现了数股交缠的水流，很快便在深海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眨眼，漩涡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女人。
披散的过肩长发，瞬间被海水浸透的小熊图案的家居服，周身不时窜出一道道银紫色的电光。
镜头离得远，并不能清楚地拍摄到女人的脸，但看她被水流支配的躯体动作，此时她应当是在昏迷中。
黎蔻目瞪口呆。
原来她是这样登场的啊！
洋流的异变让下坠的逃生舱启动了应敌模式，红光闪烁中，舱体的外置武器已经对准了挡路的人。
黎蔻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虽说她能完完整整地坐在这里看视频，已经说明当时她在武器的攻击下成功逃走并存活，但她对此毫无记忆啊！
未知就是最可怕的。
画面中，在逃生舱武器发动攻击的同时，黎蔻的身体周围忽然出现了层层叠叠的、由不同颜色形成的光卡。
那些与她等高的卡片如同防御工事般挡在她身前，向逃生舱发动了反击。
强烈的能量波动将逃生舱发射的光束搅碎，并继续向前，重重地撞击在舱体之上。
逃生舱的外壳当场就凹了一块，更是被冲击波震出去好远。
而那些保护了黎蔻的光卡，则像是能量耗尽一般，一张接一张地破碎，化作光斑重新回到她的体内。
画面里能清晰的看见，原本完整的卡面上，龟裂快速蔓延。
随着光卡环绕阵渐渐消失，余下的卡片越来越少，从颜色来看，稀有度也越来越高。
黎蔻认出了环绕在她最近处的那些钻石边框、红色卡底的光卡的卡面。
那些都是《钓遍全球》里稀有度最高的典藏级鱼类的图鉴卡，黎蔻也看见了自己在穿越前最新获得的那张【造星主】的卡片。
最后一张光卡破碎，回到她的体内。
像是失去了庇护，昏迷中的女人全身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一串水泡从她口中冒出。
观看视频的黎蔻倒抽一口冷气。没猜错的话，那些图鉴里的卡片为了保护她，自发地启动了技能，随后能量耗尽，才变成了如今【已损毁】的状态。而失去了鱼魂技的作用，尤其是【水中呼吸】这样常见却能保命的技能，黎蔻在深海中的情况岌岌可危。
她开始出现溺水的症状。
阿凯按下了暂停。
两人无言地对视着。
最后，还是阿凯率先打破了沉默。
“之后，可可·黎想要再度发起攻击，却因为被你的那些——鱼魂技卡，冲击损毁了武器系统而未能如愿。根据人道主义救助原则，我将你们两个都接了进来。”
黎蔻打了个寒颤。
这位黎家千金还真是个激进派，打个照面就能对毫无战意的人下死手啊。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同样是被带进了潜水舱，她能在海岛上醒来做新手任务，可可·黎就此销声匿迹，黎蔻没必要跟个什么都没剩下的死人计较。
“……所以说，你全程都看到了啊。”她绞着手指，总觉得有点羞耻，“这真是，我以前看的小说里，主角穿越都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有目击者的情况我没学过啊。”
阿凯笑道：“严格来说，你出现的那片海域也算是无人区，甚至位于奥兰多·巴兰执政以来的已探索区域以外。”
黎蔻望着他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探究：“那么你为什么刚好在那里呢？”
阿凯耸了耸肩，没有像之前那样顾左右而言他。
“我和可可·黎，有些私人恩怨。”
他的声音中，是目标达成后的释然。
“这个杀死她的机会，我等了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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