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京城有座名为“清幽阁”的酒楼，陆百灵也曾经猜测这是清辞名下的产业，这一次被人带到了楼中更是证实了这个假设。
顶楼的雅间里，清辞坐在窗边，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清辞喜辣，洞庭一带也是嗜辣的，因此这一桌就真的是红红火火。
待陆百灵坐定，旁人都退去，清辞以茶代酒敬了陆百灵一杯。
陆百灵饮下这一杯，放下了酒杯，看着清辞问出：“阁主找我来，想必不是为了请客吧。”
清辞自然也知道陆百灵的性子，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让你看一个人。”
两人视线相交，清辞眼中满是严肃。
“谁？”陆百灵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故意玩笑地调节气氛，“你找到新相好了？”说着像是要给自己缓缓气氛般将酒杯满上，端起，饮下。
许是陆百灵这一句玩笑实在不好接，清辞沉默了一瞬才低声应上：“是小昙。”
“唔。”清辞的回答差点没让陆百灵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勉强咽了下去，陆百灵一脸“不带这样的”的表情，“好好好，是我不该说笑。阁主，你这个玩笑就过分了啊。”
“我没开玩笑。”清辞淡淡地回答。
四目对视，许久，陆百灵终于稍微回过了神：“真的？”
清辞轻轻点头，看似平静的神情中隐隐透出几分担忧。
陆百灵心中也明白了，当年的事情必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不过，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清辞想要她做的是什么。
六月中旬的天，很是炎热。
丞相府花园的树荫下有一架秋千，白衣的姑娘坐在秋千上，轻轻将头依靠在秋千的绳索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中漂浮的白云。
“姑娘，进屋吧，外边太热了。”阳春在一旁劝说着。
这几天萧梦虽然稍微恢复了些精神，但身体毕竟并没有真的好转，阳春真的担心在外边待久了萧梦会不会突然晕过去。
“这么好的天气，待在里边浪费了。”萧梦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并不打算离开这片树荫。虽然只是静静的坐着，却时不时轻咳两下，才能稍稍缓解呼吸困难的感觉。
忽地一阵微风吹落几片树叶，萧梦掩唇呛咳了一阵，身子稍稍有些不稳。
阳春正要上前，却被另一个女子先伸手扶住了萧梦。
察觉到来的并不是阳春，萧梦轻轻抬头，一抹浅绿色走入视线，这春天初生嫩草的色彩，是陆百灵。
从没想过还会遇到其他从前认识的人，萧梦一时愣了神，不知该说什么。
“二阁主这病根是当年决战时落下的吧。”陆百灵先开了口，“是阁主让我来的，大致的事她已经同我说了。”
“她果然又费心了……”萧梦轻轻推开陆百灵扶着她的手，“辛苦你白跑一趟了。”
“我看也是。”陆百灵丝毫不避讳，“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萧梦带着淡淡的笑意，小幅摇头：“不知道呢。有一天算一天了。”
“一年。”陆百灵果断地说出，“我有办法让你再撑一年。只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希望的。”
萧梦有些意外地看向陆百灵。
陆百灵认真地点了点头。
萧梦浅浅一笑：“多谢。”
夏日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陆百灵已经回了岳州。
中秋将近，这几天萧梦拉着阳春在街上买了些东西，想要还清辞一个生辰宴。
而同时，西域藩国的骚动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浪，清辞这几日几乎是见不到人影了。
中秋之夜，朝堂上却是一番唇枪舌战，主战派与主和派互不相让。
这一夜，清辞一夜未归。
这一夜，丞相府里萧梦在桌边趴了一夜。
直到次日清晨，带着疲惫的清辞回到房中，看到了趴在桌边睡着的萧梦，以及桌上早已凉了的生辰面。满是歉意地坐在了萧梦身边，正要招呼白雪和阳春进来，却不知为何惊醒了萧梦。
“小辞！”看到清辞的那一刻，释然的笑绽放在萧梦脸上。
清辞心中一阵酸涩，无奈地苦笑：“抱歉，没能赶回来。”
萧梦微笑摇头：“没关系。朝廷上还好吗？”
清辞稍带沉重地叹息：“还好吧。”
“他们又为难你了？”萧梦听出了清辞的无奈。
清辞似是已经习惯了一般：“毕竟是女子。”随后轻轻一笑：“不说这些了，小昙来提个要求吧，作为赔礼，这次都依你。”
“一起浪迹天涯呢？”萧梦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想必是早已思考过很久了。
清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萧梦笑了笑自己解释了起来：“当初，有很多地方是小辞一个人在努力的。现在我们一起把那些年你走过的地方走一遍，就当做我们一直在一起，如何？”
清辞略微愣了片刻，转而勾起一抹笑：“好。”
次日，清辞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辞官而去，一时间朝中数位官员乱了方寸，企图能让清辞回心转意，怎奈清辞去意已决，终是没有停步。
事后，皇上对外却称丞相被他派去出使北境，保留了清辞的丞相之名。
八月二十，休整了几日后，终于到了清辞和萧梦定下的出发的日子。
初秋晴朗的天气，不冷不热，早晨的风中透着几分凉爽。
换上了一袭绯衣的清辞踏入了萧梦的房间。
萧梦还是才起床不久的样子，头发都尚未梳理。
阳春正端着一盆水，刚要出门便看到了清辞进来，从未见过自家大人穿这么鲜艳色彩的阳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确实是清辞，带着几分慌乱地匆忙行礼。
清辞只说了句：“你一会儿去我那边帮白雪整理东西。”
“是。”阳春行礼告退。
清辞撩开珠帘，走进了萧梦的卧房。
看见清辞的一袭绯衣，萧梦也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跟在清辞身后的白雪将手中托着的东西小心地在梳妆台上放下，萧梦的视线便被吸引了过去。
白雪放下了东西，便自觉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清辞和萧梦。
察觉到萧梦对着白雪带来的东西发呆，清辞微微一笑：“既然是要补上那几年，自然不能是清辞和萧梦了。”
萧梦已经展开了那一身蓝色的衣裙，是自己从前的衣服，没想到清辞竟然会有：“你这是去打劫昙灵教了？”半开玩笑地逗了清辞一句。
清辞略带无奈地说：“不然呢，让她们一把火都烧了？反正也没人要，我捡走一两件也没人知道。”
这身衣服是绯辞和幽昙在苏州重逢那晚幽昙穿的那一身，也是后来被清辞画了挂在书房里的小昙身上的那一袭蓝衣。
萧梦抱着衣服，看着清辞，顽皮地一笑：“小辞，你该不是在哪里给我建了个衣冠冢吧？”
“……”清辞沉默了一下，露出不满的神情，“口无凭栏，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
“啊呀，”萧梦吐了吐舌头，“小辞生气了，我乖乖换衣服去了。”
到了她们这个年龄，身量自然是不会再长了，因而这一年多前的衣物依旧是能穿的，甚至似乎还宽了些。
待萧梦换好了衣服，清辞拉着她在妆凳上坐下，拿起梳子替她将长发理顺。
萧梦与幽昙，如果说有什么没有改变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发型了，从来都是简单地披着长发。
清辞自然也猜到了，定是这人根本不会做什么发型，因此也偷偷吩咐过阳春，平日里在府上给萧梦认真梳理发型。不过今天就不必了。
放下梳子，清辞满意地看着铜镜里的萧梦。
两人在铜镜上对视，同时无声地勾起了笑意。
此刻的萧梦，除了遮去的那朵梦昙花，以及依旧透着几分苍白的脸色之外，同当年的幽昙真的很像了。
清辞递出了一盒胭脂：“遮一遮吧。”
胭脂盒是金属制的，盒子上有着明显的灼烧的痕迹，本来应该画了好看的花纹，如今已经无法分辨了。
看到胭脂盒的时候，萧梦再次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清辞。
清辞却似乎无所谓地随口答道：“洛阳那里捡的，颜色好看，闻着也特别，本来想研究一下它的成分，结果最后一份配料怎么也想不到。”
这是幽昙当年在洛阳时的胭脂盒，当时的幽昙一直是带着淡妆的，而这盒胭脂中有着独特的淡香，清新淡雅很冷很静，闻久了却令人心中很温暖。
那时候，绯辞确实研究过它的成分，不过没有结果。直到后来在孟箫替幽昙压制巫蛊的时候，又从那些蜡烛中闻到了这种香味。
绯辞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的味道，直到最后决战落幕，在血玉教的禁地里看到了那一地洁白的梦昙花，整个禁地中充斥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香气。
原来，这是用梦昙花的干花研成粉末后调制出来的胭脂，难怪绯辞一直找不到最后的材料。
“小辞有心了。”萧梦打开了胭脂盒。
清辞虽然装作不在意，但是萧梦知道，清辞是专门去找的，原来清辞一直很在意幽昙呢。
胭脂红遮去了脸色的苍白，萧梦又抬手揭开了遮挡，银色的梦昙花在晨光中折射出琉璃般的色泽。抬头，对上清辞的浅浅笑意，两人相视一笑。
【下集预告】
蓝衣小昙限时再现~
（第六卷就是各种限量版回忆，毕竟本来是作为番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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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梦的终点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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