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京城的这家茶楼,清辞想起了在恒州的那个午后。
那一天,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无端令人生起慵懒,即便是一向不嗜睡的她也隐隐有几分困倦,“你在茶里放了蒙汗药吗?”
言轻絮舒展出的笑容此刻被踱上了一层金边,意外的美好,偏生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从来都只有淡淡的冷意和杀机。
“那些事,真的没有你推波助澜吗?”想起过去的那些岁月,清辞忍不住出声,“或者说,你一直都知道谁才是幕后黑手,却一直不肯告诉我。”
大抵是窗外的阳光过于刺眼,落在清辞眼中的,来自于言轻絮的目光有些破碎,形状美好的唇大抵想要说些什么一般一张一翕,但清辞终究没能听清最后那句话。
“等一切结束,一切的一切我都不会再有任何隐瞒。”
忆起那天的事,坐在京城的茶楼上,清辞突然陷入了沉默。
“然后呢?”幽昙提醒了一声,将清辞从神游中唤回。
“没有然后了。”清辞将已经不烫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我就一觉睡到了天亮,发现事情已经解决了。”这句话说得,漏出隐约怒意。
幽昙也抬头望向了言将军府的方向,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是被言轻絮用作“蒙汗药”了,用来拖住清辞的工具人。
与此同时,言轻絮已经在将军府外出示了彰显着身份的腰牌。虽说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不待见他,但那个便宜爹终究是出于理亏,认了他,给了他这块腰牌。
值岗的家丁目光狐疑,实在不记得何时多出了这一位小祖宗,分明是俊俏的儿郎,但看上一眼就让人没来由的不寒而栗。家丁们眼神交流了一下,到底是谁也不敢轻易让路。
言轻絮收回腰牌,耳边敏锐的捕捉到渐近的脚步声,随后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隐隐有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真遗憾,看来明年的今天势必需要有人替你们添上一炷香了。”枉然之姿轻言危凛,匕首寒光乍现。
纵使恐惧占据了主导位置,家丁多少也算训练有素,随即握紧长枪严阵以待。
“你们做什么?”有一人步伐轻盈。
在这位年轻人出现的瞬间,家丁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
言轻絮全然没有半点失望的神色,反倒是津津有味的欣赏着家丁突变的神情,待对方走近,言轻絮饶有兴趣的偏过头,熟络的语调全然听不出假装的意味,“大哥,好久不久,甚是想念啊。”
刚刚来到将军府门前的这位年轻人,正是言轻风,言将军的长子,也是幽昙曾在苏州见过的那位少将军,前不久刚刚被提拔为了镇北将军。
骤然放大的瞳孔出卖了言轻风的错愕,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言轻絮,好不容易从记忆中扒拉出一个名字,却迟迟不敢相信。
“不认识我了?看来,大哥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屡次抢功劳、踩着同伴得到加官进爵的机会,这样的殊荣你用得还挺舒心。”放低了音色,言轻絮侃侃而述,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推测有没有出现偏差的可能。
“你……”言轻风鲜有的涨红脸,他在人前一向是大义凛然的作风,就连那些官场上的老狐狸都挑不出他的错。但那些抢功劳的小手段,他的确是做了,如今被当面点破,纵然沉稳若他,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颤抖,“言轻絮!”
“不用这么急切的唤我,此行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诸位。”言轻絮淡淡的一笑,忽视了言轻风面上的神色,手中的腰牌明确彰显着他的出生,“如此可是足矣?”
言轻风暗自捏紧了拳,狭长的丹凤眼隐隐流露出战场上才会闪现的杀机,“放他进去。”
言轻絮冷冷的目光扫过已经迫不及待退到两边的侍从,自然不曾错过言轻风紧紧放在身上的视线,只收入眼底后便不再留心,“有劳大哥。”
言轻絮要回来的消息并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一人,因而候在正厅的言家众人只知晓言轻风的到来,当看到率先出现的美貌少年时尽皆显现出诧异的神色。
有位姑娘更是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她是言轻灵,也是曾经在孩提时代打过言轻絮的那个女孩儿。
言轻絮率先一步站在言轻灵面前,指尖状似不经意的捋过对方耳边的碎发,“阿姊不认得我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难为我这些年对阿姊日思夜想。”
本该是浸透着暖意的问话,自言轻絮所述完毕后,竟无端升起一阵恐惧,言轻灵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镇静,出口的声音中是止不住的颤抖,“是轻絮啊……”
言轻絮松开手,颇为满意的望了一眼言轻灵,娇俏的女子一席浅青色齐胸襦裙,腰饰纯白色的锦带,乍看之下端的是名门闺秀,佳人千金。许是出于恐惧,原本红润的脸颊亦是苍白的透明,平添了三分怜悯之态。
“二哥,你既身子骨弱,这般虚设的礼节大可免去便是。”没有在言轻灵身上花去更多的时间,言轻絮注意到了言轻灵身侧的白衣公子。
这白衣公子在小厮的搀扶下仍旧显得有气无力,连带面色亦有些不好,当真是病态的苍白,甚至隐隐可见青蓝色的血管。他是侧室生的庶子,言轻尘。
“大哥凯旋而归,轻尘不敢不迎。”言轻尘抬起头,虚弱的笑了笑,阳光透射而下,近乎透明,“轻絮……”未说完的话伴着不住的咳嗽声被咽回,生生堵塞了呼吸,纯白的衣袖上沾染了点点落红,“抱歉……”
“无妨,二哥身子染恙,这些虚礼便不必遵循了。”言轻絮自小厮之手接过已经无力支撑站立的言轻尘,抬眸望了一眼还在震颤的小厮,“去准备些吃食给你家公子。”
“言轻絮,不过乡野之子,岂容你放肆!”言轻风缓步立于言轻絮身后,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原本已经将欲起身的杂役纷纷跪地。
言轻尘习惯性的想要行礼,碍于言轻絮的力道生生被制止下。
“大哥,镇北将军很高的官吗?” 镇北将军正是言轻风近期被提拔到的位置。
言轻风一愣,没想到言轻絮会出这般问话,“此言何意?”
“是吗?你既然以镇北将军这一辉煌的名号命令乡野之子,想必这头衔不见得有多么威名。”言轻絮含着笑意,不再搭理已经彻底被无视的众人,将言轻尘小心翼翼搀扶到卧房。
不过是片刻的站立,言轻尘已然有些支持不住,混着药草气息的温茶灌下喉咙,才勉强得以恢复片刻的力气,“你又何必如此,明明……”
言轻絮从小厮手中接过方才煎熬好的汤药,小勺轻轻搅拌着还没有完全化开的汤料,“二哥一再忍让,便是默许,也怪不得他人。”言毕,将盛着汤药的碗递到言轻尘手边。
“本也怨不得人,只怪自己不争气罢了。”言轻尘乖觉的接过,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有劳为我费心了,也别太难为彼此……我这身子,怕是要过不去了……”
言轻絮站到窗边,自内而外,将春色尽皆收入眼底。
“不说这些了,你此番归府,想必是已下定决心……”言轻尘半躺在椅子上,已经空下的碗被见状的小厮所收走。大抵是汤药的效果,言轻尘原先并没有色泽的面上慢慢涌现出一丝血色。
言轻絮没有移动,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捏紧,“二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言轻尘几不可微的叹了口气,不染尘埃的眼底透露出悠远的怜惜和不忍,“轻絮,你不该卷入其中,倘若当年……”
“二哥莫要再提及当年了。”言轻絮打断了言轻尘的话,“是非对错,谁负了谁,无关乎你我。”
言轻尘的眼眶有点湿润,却没法大方的落下眼泪,加了安眠成分的汤药催促着困倦,渐渐朦胧的视线已经看不清笼罩在和煦的阳光下的言轻絮。
“照顾好他。”言轻絮看了一眼几欲陷入睡眠的言轻尘,低声吩咐在一旁等候的小厮。
小厮应下话,言轻尘眼角的泪痕被沾湿的方巾小心翼翼的擦去。
这就是言家,表面的平和之下,暗藏杀机的将军府。
言庭岚娶了两位夫人,正室生了言轻风、言轻灵这对龙凤儿女,侧室生了言轻尘这一子。随后言庭岚驻守边关,又多了言轻絮这个私生子。回京之后,言庭岚与正室又得一子言轻墨,不知为何,此子今日不在家中。
言庭岚的正室已经死了,是生下幼子之时死的。但府内众人心知,是侧室下了毒,但碍于没有证据,且家丑不可外扬,终究不了了之。只除了,一直服侍正室的老嬷嬷,在主子下葬当天,给言轻尘下了毒,然后自绝了。言轻尘虽然侥幸不死,但从此落下病根,且府内下人对他也是不好了。
【本章关于娄江门篇的回忆,来自副导演供稿】
【本章关于言轻絮回言家的剧情,来自副导演供稿,改动度2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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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本章可能是对副导演的原稿保留最多的章节了。
幽昙:整个描写一下子细腻了上来。
导演:是我学不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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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清幽战记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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