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狱友对大主教的称呼都变了，看来是真的很看不惯这事。
你有种终于遇到正常人的救赎感。
对吧！
堂堂圣子候选人，正如伊莱恩所说，是那么多地方就一个的圣子的预备役，在镜耀大教堂怎么会这样仰人鼻息生活？
真不怕人家万一选上了，回头报复人？
若是为了一己私欲，让自己国度的圣子候选人没机会当选，放弃获得更多权力的机会，这就更说不通了吧！
“过段时间我可能会被提审出去。有机会的话。”你有些高兴地说。
狱友郑重道：“好。我等着你。”
你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计划，确认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你想的那样进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干涉不了。
这无力感让你有些焦躁，情不自禁地怀疑，事情是否会像自己预想的那样顺利发展，还是会脱缰野马般朝着不愿看到的方向一去不回。
无论想什么，你如今人在地牢，还得等着之后的审判，不能跑路，各种道具也都不在手里，什么都做不了。
靠着墙，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你一点睡意都没有，被自己的焦虑折磨得不行。
这样下去可不行。
慢吞吞爬到栏杆边，抓着栏杆，试图冲旁边的牢房挥手。
“狱友，哥们，好兄弟。”你叫道，“好无聊啊，你平时怎么打发时间的？”
-
与此同时，地牢之外，圣殿之外，紧邻镜耀大教堂的建筑群，最深处的宫殿，响着隐秘的人声。
这里与大主教的宫邸邻近，是整个教廷宫权力的核心，最高决策与议事地点。
此刻，核心宫殿门外只有不到十位护卫骑士守着，整个院落冷冷清清，透露出别样的肃穆。
少许天光落入地面，宫殿内昏暗无比，深处有一座高大的台基，数阶台阶上连通金玉砌成的华丽宝座，其上镶嵌的珠宝在黑暗中闪烁光芒。
手握权杖、佩戴盏花烈火胸章的中年男人端坐宝座。
最靠近台基的位置，站着两个衣着相似的壮年男人，他们皆是身穿白色长袍，外罩蓝色无袖长袍，胸前戴着印有盏花初火标志的徽章。
稍远处，站着一位衣着考究、样貌昳丽的年轻人，以及一名身银铠的骑士。
骑士的装束与骑士小队长很相似，但更加华丽，用金色扣针固定在肩甲上的是长披风，从背后看是白色，内衬则是深蓝，双肩甲都悬挂剑与盏花的徽记。
年轻人站的位置比较不易引人注目，他拿着一面做工精致的手持镜，脸蛋左右摇晃，不断对着镜子检查，随后满意地弯起唇角，调转镜面的角度。
镜子中露出身侧骑士高大挺拔、威风凛凛的身影，年轻人心道，这便是圣殿骑士团的团长。
镜面又转向那两个壮年男人。
年轻人清晰地想到，镜耀大教堂最高级别的大人们都在这里了。
站在左侧的是辅理主教，右侧的则是助理主教，最上方的则是大主教。
然而，这些大人物讨论的并不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而是一个小小的、在几天前还完全寂寂无名的异乡人。
骑士团长上前一步，一手覆在胸前，躬身行礼：“阁下，那异乡人来历不明，查不到过往，还险些对您造成伤害。请允许我为您排除危险，将其斩首，辅以火刑！”
大主教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方。
见此，助理主教上前一步，行了同样的抚胸躬身礼，恭敬道：“斩杀是最能排除风险的，也是一开始便定下的方案，还请您不要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辅理主教很快也上前一步，说了类似的话。
年轻人暗自叹了口气，看着那三个弯腰请命的大人物，犹豫着，许久没有出声。
大主教似乎没有在意这个沉默的年轻人，空着的手抬起指尖，轻叩扶手，唇边扬起笑：“你们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他死了只是死了，活着却还可以为我们创造价值。”
骑士团长悄悄抬眼，观察着大主教的神情变化，困惑道：“属下愚钝，他区区一个刚来不久异乡人，能有什么用？”
两名主教也是暗自关注着大主教的反应。
大主教忽然缓缓转头，看向那位年轻人，用平静的声音问：“伊莱恩，你有什么看法？”
年轻人——镜耀大教堂的圣子候选人伊莱恩——心中一惊。
在这种会议中，他总是担任吉祥物，像是一个透明人。说多错多，他什么都不敢说，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
面对大主教突如其来的、难得的提问，他知道，这一刻终究是无可避免地到来了：大主教怀疑他，而他刚才不言不语更是印证了这份怀疑。
“我？”他的额头冒出冷汗，努力保持着镇定，但显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哈哈，我能有什么看法……”
大主教没有说话，但其他人已经很不满意，尤其是对面的骑士团长，两眼好似淬了冰。
骑士团长瞥向伊莱恩，表情冷漠，语气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仿佛他与对方是关系多么要好的好同僚：“圣眷大人，您和那名异乡人同室相处，想来应该有所了解才对吧？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
伊莱恩捏紧镜子手柄：“你的手下不是也和他有过接触？如果没有默许，他们怎么会——”
骑士团长直起身，抬起下巴，傲然道：“我早已敲打过手下，他们之前只是因为性情单纯识人不清，被一点小恩小惠蒙蔽，近来都未曾和那异乡人有过密切接触。”
伊莱恩扯起唇角，竭力维持笑容：“认识人总归是要有一个过程，难道我从一开始就会非常了解他么？”
骑士团长不屑地笑出了声。
“既然如此，圣眷大人更应该支持斩草除根。那名异乡人之前从来不声不响，才会给了他这种刺杀的机会。若任由这种人活下来，他日必将造成祸患。”
这个话题，终究还是抛到他手里了。
伊莱恩浑身紧绷，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短短几秒钟，仿佛过去了半辈子。
伊莱恩望着四位大人物投来的目光，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用坚定的语气开口。
“你没有听到大主教阁下所说，要让他创造价值？他如今做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举动，你还要像当初一样直接毙命，岂不是浪费？”
骑士团长却是露出笑容。
这笑容让伊莱恩心道不妙，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的回答，似乎正中对方下怀了？！
果不其然，骑士团长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犀利发难：“圣眷大人，今天很有话想说啊？”
伊莱恩忍不住气笑了。
这些人就是看出大主教对他的怀疑，要逼他承认自己有二心，来讨好大主教。
但是，直接认了斩杀的方案，那是绝对不行的。
说什么都是错，他彻底没办法了，双臂抱胸，皱起眉头，别开脸：“你想针对我，总有你的话可说。”
骑士团长洋洋得意，咧开唇角，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上方传来一道声量不大、却极有压迫力的声音。
“好了。”
大主教微微垂眸，似乎很不耐烦听到这样无意义的争吵。
气氛凝滞了一瞬，原本暗自关注着伊莱恩的两位主教，此时也收回视线，上半身伏得更低。
大主教发话，骑士团长这个马前卒更不敢违抗，当即恭恭敬敬行礼：“抱歉，阁下，是我失礼了。”
伊莱恩也行了一礼，脑袋压得很低，避开上方投来的打量。
他感觉有人正在盯着他，将他每一分颤抖收入眼底，不由得绷紧手指，暗自攥住胸前的布料，企图缓解过速的心跳。
接下来，会是对他的审判吗？大主教会说什么？
渐渐地，伊莱恩的呼吸急促起来。
空气的沉闷仿佛令他窒息。
他的思绪越转越快，几乎到了胡思乱想的地步。
他的位子还保得住吗？话说他怎么就信了发财的鬼话？他来之不易的圣子候选人，拿头也赔不了好吗！
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伊莱恩悲怆的心声。
“他虽然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异乡人，却是伊斯梅尔亲手招揽。他所犯下的错，伊斯梅尔自然也需要承担。”
“阁下英明！”骑士团长当即吹捧。
助理主教说道：“阁下，可需要散播审判的消息？”
“三日之后的清晨，公开审判。”大主教不容置喙地说。
“是！”
大主教指尖轻点扶手，似乎在思量。片刻后，他徐徐道：“是时候把书记官放出来了。药剂箱的禁魔中和剂，去补充一瓶。”
“是！”
伊莱恩闭了闭眼，摸着心口，听着心跳，缓缓呼出一口气，感到无比的庆幸。
确认自己安全后，他后知后觉感到震惊，猛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宝座上的大主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
竟然真的没事？！
发财竟然真的预料到了？是靠猜的？
不管怎么样，至少暂时没事了……
伊莱恩刚刚放松一点，思绪不自觉飘忽，又开始担忧。
公开审判的是勉强也算完成了，可发财拜托他的另一件事，空间袋，这东西保存在他自己手里，而他之后可能没有办法离开祈祷室，要怎么交给发财呢？
伊莱恩暗自思索，打量着大殿，目光落在附近墙面挂着的旗帜上。
……说到发财，不知道他可怜的朋友现在过得如何？顶着一身伤呆在地牢，是何等的难熬、痛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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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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