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如今这个时节，西北的天气依然冷得令人发指。
吕景然刚下飞机，还没走出廊桥，就体会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温度，冻得他浑身一颤，当着时衍的面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
时衍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内里系着一条格子围巾，走起路来腰板挺得笔直，显得他又高又有品位，好几个路过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朝他这个方向看，看得吕景然这个土狍子羞愧难当。
土狍子从行李箱里翻出棉衣，将自己裹成了一只直立行走的熊，跟在时衍身后，来到了人来人往的机场到达大厅。
永兰机场的占地面积不大，但是地处偏远，机场外直通进入市区的高铁。
吕景然和时衍作为远到而来的贵客，刚出玻璃门就遇见了前来迎接的同僚——
同僚是一个人高马大的西北汉子，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外套拉链没拉，露出里面赭色的毛衣，从远看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
壮汉大老远就盯准了他俩，径直走上前来，冲两人伸出了手：“我是永兰分局的处长吴杉，二位路上辛苦，跟我去停车场吧。”
前后左右都是默默无闻的旅客，只有他们三个停在路中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
此情此景略显尴尬，吕景然立刻笑眯眯地走上前，主动握住了吴杉的手：“吴处长，幸会幸会，你是怎么认出我俩的？”
吴杉上下打量着这个二十几岁的小年轻，笑着说：“现在是旅游淡季，来永兰市的游客就那么几个，大部分都是跑业务的，像你们这样到处乱转的是少数。”
吕景然：“……”
毕竟是第一次来，还不允许人迷路咋的？
反正时衍是个不爱说话的哑巴，一切交际行为都由吕景然代劳。他扯着嘴角跟吴杉客气了两句，随即跟在他身后，一块走向了阴森森的地下停车场。
吴杉让他们在电梯旁稍等片刻，自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片刻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后方开来，正好停在三个人面前。
“先上车吧，从这儿到市区要一个多小时，我们路上聊。”
车门打开，吕景然一眼就看见了前排开车的司机——和旁边这位粗犷的吴处长相比，司机简直称得上娇小可爱了。
他身量单薄，个子不高，人也是一脸老实相。当吕景然打开车门的时候，司机转过头，乐呵呵地瞧着他俩。
“介绍一下，老杨，局里的司机，偶尔出出外勤，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负责二位的行程。”
吕景然简单打了声招呼，和时衍一前一后上了车，拘谨得像个跟在老师身后的幼儿园小孩。
吴杉最后一个坐在副驾驶座上，扣好安全带，招呼老杨准备出发。
西北的景色和临海城市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这地方山多，连绵不断的荒山中间夹出了一条蜿蜒崎岖的公路。从车窗玻璃往外看，微弱的阳光轻纱一般笼罩在光秃秃的山壁上，让风干的黄土多了一丝浅淡的温度。
“我们这地方就这样，缺水，长不出植物，能住人的地方都在深山里，交通不方便，所以发展起来格外困难。”
吴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挡风玻璃，向两人介绍西北的情况：
“前几年我们分局还有不少小年轻，现在都走了，招不来人，只能让我们几个老的轮流执行任务，碰上‘成长型’就格外棘手，两位见笑啊。”
吕景然被窗外的山脉吸引，闻言回过头，客气地问道：“降低录取标准也不行吗，每个分局不是都有一定的自主管理权？”
吴杉“嗐”了一声，笑着说：“再怎么降低也没辙，这地方就是留不住人，本地的年轻人都喜欢拿这儿当跳板，有本事的谁愿意一辈子待在山沟里呢。”
这实在是个不怎么令人愉悦的话题，吕景然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这个失意的老处长，没成想这人看得挺开，立马将话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这次的‘成长型’预计在三天后出现，这段期间我们给二位准备了办公室，你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就行，不用每天到局里打卡。”
吕景然从善如流地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问道：“那你们对这只混沌有什么看法？”
这次的混沌据说是曾经出现在成海市的老朋友，但那时候的吕景然还是一个在学校吃馋坐懒的学生，对这些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再说了，就算有兴趣又怎样，成长型混沌这么大的机密，局里是不会轻易透露给他们这些无关人员的。
吴杉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吕景然，回答道：“我们都是按正常流程预测的，这混沌在我们这儿和其他‘成长型’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跟数据库里某个混沌匹配一致的话，说不定我们就直接封印了，不会朝上面申请外援。”
吕景然总觉得吴杉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在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他故意避开后视镜里打量的目光，侧头看向飞驰而过的高速路栏杆，低声说：“我们只是过来凑个热闹，一切听您安排。”
小辈该做到的谦逊有礼他几乎都做到了，吴杉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他点点头，说道：“那咱们先去酒店，回头我带你们吃顿饭，然后去局里参观参观。”
永兰机场与市区之间隔着70多公里，简直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路上到处都是荒山，偶尔有几个村落出现在山脚下，稀稀拉拉的，几乎看不到人。
吕景然望了一会儿就觉得腻了，他歪着头，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身旁的时衍。
昨晚他走得早，没有留下来加班，即使这样到家的时候也差不多一点半了。时衍揣着盘古釜，需要亲自将混沌送入楼上的仓库，然后再写一份工作报告提交给付处长审批。
也不知道他昨晚几点才回的家。
时衍从上车以后就没说过话，眼下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温柔的阳光落在他凌厉的鼻峰上，给高挺的鼻尖渡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他的睫毛很长，闭上眼的时候会勾出一圈带着毛边的阴影，光线越过阴影照在颧骨上，将本就深邃的五官反衬得更加立体。
好看，确实是好看。
吕景然承认自己是单纯的视觉动物，尤其时衍不说话的时候，他能就这么盯着看一天。
可惜时衍的警觉度太高了，吕景然就盯了两秒，此人就像触动了雷达一般缓缓睁开眼。
吕景然：“……”
时衍依旧没说话，但那种冷漠的眼神就像尖刀一样，刺得吕景然一激灵。他乖乖移开目光，像根木桩子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座椅靠背。
一个小时之后，小轿车终于下了高速，正式进入永兰。
永兰市是一座人口密度不高的长条形城市，中间一条河贯穿东西，将城市一分为二。
车辆在马路上行驶时，路过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施工队——这些施工队拉起围墙，将道路挖得东一块西一块，看样子应该是在修地铁。
“哎，我们这儿的地铁已经修了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没修好，就因为这个，马路上哪哪都堵。不过这次的预测地点也不在市里，你俩不用担心。”
吕景然微微一怔：“预测地点不在永兰？”
吴杉打开车窗，外面立即飘来一股冷风，刀子似的刮在他身上：“这次的混沌出现在一座古镇，离这儿不远，是个没有人气的旅游景点。镇上人不多，再加上逻辑空间，不用疏散也没事。”
吕景然眼角一跳，从这话里听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混沌的出现一般是没有规律的，“普通型混沌”出现时，封管局需要以各种名义提前疏散人群，防止混沌误伤。而“成长型混沌”的逻辑空间不会影响世界运行，如果外勤能力够高，可以在不引发骚乱的情况下将其封印。
当然，这个前提条件必须是“外勤的能力够高”。
如果外勤全部死在了“成长型”手下，那么逻辑空间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吞噬，直至将整个世界收入囊中。
而这个所谓的“吞噬”，也是成长型混沌创造世界的手段。
一般情况下，为了防止意外，封印成长型混沌之前，会提前疏散周围5公里以内的普通人，并安排一群人在外待命。
倘若里面封印混沌的外勤任务失败，这群人就会立即用特殊手段封锁该区域，并申请更高一级外勤前来支援。
到目前为止，死掉的外勤不少，但还没有遇到过真正无法封印的混沌。
吴杉这话说得太自信，虽然吕景然认为自己的实力没问题，可flag立得太快，总有种“半场开香槟”的感觉。
“成，那我俩随时待命。”
吕景然点点头，既然有人能承担责任，那他一定指哪打哪，绝不扎刺。
车辆开过弯弯绕绕的马路，终于停在了一座僻静的酒店门口。
吴杉下车以后，领着他俩去前台办理入住。吕景然拎着箱子，抬头打量起这座内装豪华的酒店大厅，心里突然有种微微的割裂感——
刚才吴处长在路上吐槽那么久，他还以为永兰的酒店会保持着和城市收入一样的水准，结果这么一看，这地方还真是够奇特的，酒店房间这么贵，都快赶上成海市中心了！
吕景然缓缓叹了口气，他算是明白这地方为什么留不住人了，还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本文全部架空，大家务必不要代入现实地区哦，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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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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